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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全无敬畏,不可取。”

这一句话就把纪墨通往名士的路给毁了,若是对旁的有上进心的庶子来说,恐怕是天塌地陷不足以形容的绝望,于纪墨来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果然,还是这位更懂文化的兄长厉害,一出手就把人摁死了。

好在,他本来也不准备往这个方面出头,作品流传的时间,也许跟名气有关,却不是直接的关系,名气可不能保证一些东西不会腐烂,更不要说,名气也是会变的。

多少画家,生前的时候穷困潦倒,并不出名,死了之后反而成了著名画家,供世人敬仰,连同那些曾经被随意丢弃的画作都卖出了天价。

纪墨不指望天价。两条路,一条是老路子了,把作品放入某个大墓之中等待重见天日的一天。若是这个大墓保险,也能够埋好些年,平稳度过。有了建造陵墓的经验,逆推挖墓,他还可以自己来做,更加隐蔽。去找个以前的大墓放进去,说不得后世专家挖出来,在年代断定上还要费些工夫,明明是之后画的怎么就在之前的墓里了呢?

另一条路,找个最大的收藏家来被妥善珍藏,这种路就很险了,当世的收藏家未必能够安稳到后世,更不要说家族传承之中必然会有的动荡波及,败家子把价值千金的字画换做百两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的,总有风险。

具体如何取舍,到时候再看。

现在么……

即便不许外出,纪墨也没停下作画,等到能出门了,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王子楚。

这个时候,外头的风风雨雨,小民口中还在议论不休,活似看了一场大新闻,新鲜刺激,上层其实已经平息了。

王父的那一段荒唐事,于女子来说是毁灭性的,于他来说,不过是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自己看开了也就好了,自己看不开,也就乱自家罢了。

王子楚该得到的其实并没有得到多少,父母在,无私财,王父上头还有长辈,他自己还是个小辈,没有多少钱财,更不可能给王子楚多少,最后分给他的那些,权当是就此分家,以后王子楚这个“王”再不与他们相关。

王父后娶的那位屡次出手,也被玄阳先生拿到了证据,最后一审二问,就把八卦的中心人物给牵扯进来了,派人偷王子楚画作的是王父那位青梅,后来的大嫂。

表面上端庄大气的大嫂没想到妹妹那般心机,暗藏了证据,被咬出来之后,竟是也不否认,直接就承认了,承认自王父独个找上门要求退婚让她颜面扫地的那一刻,她就想要他死了。

可惜,开始是做不到,后来是觉得直接杀他太简单,不够让他痛苦,而王子楚画画致郁,还没被早早阻止,一直被放纵着继续画,就是这位大嫂预留的折磨王父的手段,让他看着那些画发疯可好?

比直接杀了更解恨。

这也是王父磕到头未死之后的路子了,在此之前,磕到头的那次,本来也是要杀他的,哪里想到……

这些事大约憋了太久,不能与人说,这位大嫂最后承认得痛快,也说了个痛快,痛恨王家所有人。

连同他的丈夫,王家那位据说雅致端方的长子,为人的确是雅致端方,所以即便娶了她这个续弦,却也觉得这是弟弟青梅,并不愿触碰,无论她如何说已经放下,都觉得她是虚言伪饰,并不信任。

内宅的权力,从来都不在她的手中,连那长子身边儿的丫鬟都比她更得脸的样子……

凡此种种,足够让人恨,也足够让人起杀心了,而她一辈子不痛快的原因,始作俑者自然就是王父了,若不是当年他们两小无猜被那长子看在眼中,膈应心头,又岂会有后面的有心冷落,多年无视?

这一番剖白可真是把王父刺激大发了,约莫是以前头上的伤就有淤血在,堵塞了记忆,现在么,再次昏倒之后再未醒来,不过几日就办后事了。

大戏随之落幕,王子楚随玄阳先生客居某道观之中,山中清幽,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第270章

一切都不一样了。

纪墨见到王子楚的时候,他正靠坐在床上,薄衾软枕,一片孤凉,正前方的窗敞开着,没有帐幔遮挡,从王子楚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窗外的景色,小院寂寂,花木疏落,些许光辉自叶片缝隙洒下,点点金斑灿烂光华。

王子楚看着外面,目光痴然,有光折射入眼,似在眼中也点上了亮金,让那双眸更加明亮。

纪墨走到床边儿,抬手就遮了他的眼,那细密的长睫在掌心搔痒,知道他的眼珠必然已经转动,纪墨方才放下手,说:“别盯着看,眼睛不累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规规矩矩行礼,从头到尾都不曾违逆谁的意思,倒成了无君无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