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什么?”纪师傅难得被如此伺候,见女人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人们总说女人心海底针,却不知道,她们其实也是最好懂的,心里惦记的男人也惦记自己,不花心,就足够了。
纪师傅看了她一眼说:“这个跟那些弟子不一样,也是咱们家的,就当多了个儿子养着,以后也孝敬你。”
纪师娘往外看了一眼,看着纪墨的背影,刚才让他喝糖水,他就老实坐在那里喝糖水,并不回头看,也不四下张望,格外乖巧听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真不是你……”纪师娘板了脸,怀疑再次写在眼底,若不是这两个长得都不像,她恐怕真的以为……
纪师傅瞪她一眼,凶道:“妇道人家,就不能想点儿有用的,这要是我儿子,我做梦都能乐醒!”
什么做梦乐不乐的,纪师娘才不管,只听到他的意思否认了,便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和悦起来,却还追问:“那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没给你生儿子,两个儿子,还不够孝敬你!”
“什么跟什么啊,胡搅蛮缠!”
纪师傅不太乐意说这些琐碎的事情,可看妻子不明白,到底也只能耐下心来说教,不然怎么办,妻子不懂事,可不是要丈夫来教,难道还能退回娘家,让丈母娘教吗?那样教出来的,还不知道是要向着谁家。
两人年少夫妻,哪怕聚少离多,但性子都熟悉,这会儿便语重心长地说:“你一心要让儿子上进,我也不跟你争,总也没有错,可老纪家的手艺,总不能就这么断了传承吧,你也总要让我有个交代。”
匠籍不高,却也不是商籍那样重重限制,后世子孙若是争气,未尝不可读书上进。
纪家几代人积累,到了纪师傅这一代,已经有了供儿子读书的底气,所以,大儿子生下来,妻子说让送去读书,纪师傅也同意了,嘴上无毛的县太爷都能对着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也想自己的儿子有一天能那样威风。
可惜大儿子读书不怎么样,倒是对经商感兴趣,有点儿小聪明,也在私塾结交了几个人脉,后来干脆不读书了,在外头当着掌柜,说起来,也算是能耐人的代表了。
等到二儿子,依旧送去读书,如今才九岁,看不出什么来,可那自小读书的孩子,到底受不得苦,做不得农活,更不要说造桥铺路这样来回奔波,许多年未必见成效的活儿了。
风吹日晒雨淋,若问造桥和农活哪个更苦,恐怕也是不相伯仲。
第388章
更不要说,造桥还有一层责任在,若是谁造的桥出了事儿,是要跟着问罪的,那石桥上的每一块儿石头都有着记号,哪里出了问题,可不是仅凭言语就能混过去的。
提着脑袋干活,可能有些夸张,却也差不多如此了。
再有就是官府给的工钱层层克扣,真正到手的未必多少,有的时候甚至是贴钱都要造好桥,纪师傅脸上的愁苦,也有半数为此。
但那种情况毕竟还算是少数,一座桥,工期长未必花费多,作为总设计师兼总工程师,纪师傅总有很多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好方法,如此就能节省一部分开销,让紧巴巴的费用刚好够用,偶尔还会略有结余,能够让大家吃两顿好的。
就此分钱是不可能的,也许有人处在纪师傅这样的位置会那样做,但纪师傅不会,吃的喝的,吞下肚什么都看不见,但分了钱,哪怕是一枚铜钱,人人有份就意味着广而告之,迟早都会让官府发作的。
于是他们所赚的钱就是官府在验收合格之后给的工钱,不多,但还能糊口,真正让纪师傅等造桥匠盈余的则是当地富户给的辛苦费,并不经过官府的手,没什么克扣,虽也不多,却算小赚。
凭此发家致富是不可能,但养家糊口是足够了。
拥有一些理财能力的,还能让这份钱在路费食宿费之外略有结余,可以积攒起来成为传家的财富。
“爹早就说我了,只咱们都知道辛苦,不想让两个小子也跟着去,他们如今的出路,只要不走差了,也比我强,但这手艺,总是不能不传的,一个弟子半个儿,我把手艺传了他,也算有个着落。”
有些技艺是跟血脉无关的,老鼠的儿子也不是天生就会打洞,也要经过后期的学习,大部分人不把技艺传给外人,不过是守着门户之见,又不想让自家的血脉以后不能凭此赚钱,白白便宜了别人。
纪师傅这里,眼看着下一代可能转阶层,自然也不会拖后腿,可又不忍自家的手艺传不下去,就在见到纪墨之后有了这个心思。
纪家累世造桥,听起来很厉害,其实却很惨,不是单传,却比那单传的还不如。
“以为什么?”纪师傅难得被如此伺候,见女人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人们总说女人心海底针,却不知道,她们其实也是最好懂的,心里惦记的男人也惦记自己,不花心,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