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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墨这般点评着,想到的却是雷峰塔的倒掉,一人抽一块儿砖,看似每人所得都不多,结果呢?

他还想到一件真实的例子,是姥姥曾经给他说过的,他们居住的那处老旧小区,以前是没什么小区绿化可言的,毗邻大街,只有道路两旁的树木还算葱绿。

后来改革变化,日新月异,便有领导在路旁比较宽敞的地方放置石桌石凳,有些仿古意思的石桌石凳用的是一种看着莹白的石头,在阳光下还有点点碎光的感觉,颇有高级感。

结果,只见了一天齐整的,第二天再看,便已经有小半不见踪影了,之后就是一天比一天少,再后来,就一个都看不见了,不知道是被谁偷偷搬到了家中,消失无踪。

本来筹划的小区内活动场所,也因此不翼而飞,再后来,又曾谋划什么健身器械的,姥姥还专门去那儿看了看跟脚,发现是固定在地面上的,这才稍稍放心,说是这回可不会被人搬走了。

那话听着好笑,当时纪墨还笑了,觉得姥姥算是杞人忧天的典范,谁会搬那种东西,可结果打脸的事情来得太快,其中一个小的器材,貌似还有几分趣意,没过两天就不见了,姥姥就说不知道是谁搬到家里去了。

这种占公家便宜的事情,在监控不全物质匮乏的时代,还真是稀松平常的感觉。

现代都有那样的时候,古代就更不用说了,一座桥摆在这里,大家都说桥有用,可就有那等看着桥上的砖石,觉得这砖石挪到自家更有用的,便不顾公众的利益,直接撬砖石带走的。

这等专门破坏的,真是防都防不住,年年检查,也不过是把看到的情况报上去,没有更差(桥塌了)就已经是很好了。

“行了,结构还在,不必管。”

纪师傅亲自看了一圈儿,把几个关键处看了看,发现没什么问题,也就不理会了。

这些小事儿,追究不来,也不是他们可以去追究的。

之后再走,就有弟子不跟了,又有弟子在第二座桥那里等着,一样的检查,各处都看了,确定没问题,再走的时候,又有人跟着,有人不跟。

纪墨看了好一阵儿才明白,这有点儿像是大学的自由选题,这么多座桥,难道每座桥都是自己不擅长的吗?总有擅长的吧,擅长的就不用看了,不擅长的,跟着看看,查漏补缺,再听听师父讲什么,看看具体的关键在哪里,大家的进度不同,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来就行了。

纪师傅对此不做要求,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弟子们用心不用心,都是他们的事情了,有能耐的出师就自立门户,没能耐的,一辈子当个弟子,任劳任怨,吃饱穿暖,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来来回回,一圈儿走下来,纪师傅身边儿总是跟着些人,这些弟子的来处不同,消息也是五花八门,小到鸡毛蒜皮,那些女人以为男人不会关注的事情,他们其实都在意,大到官吏换届,是好是坏,他们都能略说几句,偏一点儿的还有花边新闻,哪个寡妇门前不清净,哪个老头子乱搞,家长里短,也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偶尔还夹杂着对梦中情人的畅想,男人么,酒色财气,想要当个圣僧也要先提升文化水平啊!

他们这些粗汉子,在家的时候少,在外的时候多,说是见多识广,也有几分,说是没文化,那又是肯定的,眼睛所盯着的事情,除了技艺上的,就是周围哪家的好颜色好吃食,总也不过那么两样。

其中,对未来的畅想都寡淡如水,不外是学成之后自己造桥,威风,能耐,具体其中能够赚多少,需要怎样与人交道,又没有几个能够说得明白的。

纪墨看着他们,想到的就是一个词——“质朴”,与其说很多人都有匠人精神,知道一生专注一技,不如说他们所见浅显,便只有眼前一技,不专注也没其他法子,专注了好歹能够吃喝有靠。

也正是这样的一群糙汉子,才能够十几年如一日地干着同样的活计,而不会得陇望蜀,期待那些他们自己都说不明白的东西。

满脑子就这一技,就这一事,想要多好,受限于个人能力,恐怕天赋所限,未必能够,想要不好,除非是不专心的,否则不好程度也有限。

这样培养下来,普遍都是中等水平,既不太高,也不太低,若是有肯钻研的,以后未必不能更高,但那也不是纪家的技艺了。

纪师傅对此很看得开,他着重培养纪墨,便把纪墨带在身边儿,其他弟子,随他来去,就这么地,随着路线变化,渐渐就往深山里头去了,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是修了桥铺了路,跟外界的联络也少,民风便显示出几分闭塞来,透着些排外感。

纪墨这般点评着,想到的却是雷峰塔的倒掉,一人抽一块儿砖,看似每人所得都不多,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