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本应该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他是被托付给叔叔婶婶抚养的,就不可以越过他们的孩子,不能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所得如施舍,这才是寄人篱下的困苦之处。
无需说什么,无需指责,无需打骂,只是这样的态度摆出来,该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也会在一次次希望落空之后了解到自己是怎样多余的存在。
很多事情,想起来都觉得荒谬,比如说女儿把儿子托付给母亲养,每个月除了学杂费之外还给了不菲的生活费,可这些生活费最后能够落到儿子身上的能有多少呢?早餐一块钱,只够买个饼,最多两块钱,加一杯粥而已,其他的呢?
没有了。
母亲说起来还总要说自己帮女儿养外孙是多么辛苦,外孙多么多么费钱,如此种种,可,每次连必要交的学杂费都不愿意拿出来,每每取出,如同恩赐,非要让人伸着手等着……
心中有一种隐痛,以为早就遗忘的事情被相似的现实提醒,恍然,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幸福。
寄人篱下的小可怜,那短暂的几年,那仿佛遗忘的梦幻泡影,那被人标榜着成为他人功绩的“成长”,没有人知道,在看到别人春游带着大包的零食时,他带着一包小小的干果片感觉到多么地寒酸,从头到尾,扁扁的书包从未被打开,那一包零食白白跟他跑了一圈儿,在独自走回姥姥家中的路上,他拆开了包装,一片片吃着,不到十片,很好吃,却也只是甜在嘴里。
吃完后,有些甜腻,看着不远处的小卖铺上的各色瓶装饮料,却没有挪动脚步,他身上,连买一瓶水的钱都没有。
出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哦,“在家吃饭,外面的东西不好吃”“学校搞什么,这么麻烦”“小孩子不要拿钱,丢了怎么办”,大人们总有理由来钳制一个小孩儿,而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几天后表弟的春游,一大包的零食,吃的喝的全都有,还生怕不够给了钱,让他在外面自己买。
菜价贵了,米面油涨价了,总有很多理由让他的生活费年年涨价,可他每日所食,当有一次姥姥把表弟吃剩的馄饨加了些热水端给他的时候,他终于无法忍受跟母亲打电话告状。不应有恨,可,亲人之间又何至于此。
难道母亲给的钱让他吃不起一碗新鲜的馄饨吗?
被母亲接走之后,夏日里批发来的雪糕终于可以随便吃了,不似以前,连手都不敢伸,只怕舅妈去拿雪糕的时候来一句“怎么这么快就没了”活像是在指责他贪吃。
每次取用那些他们说可以随便拿的东西时,好像自己都是在做贼的心理负担……那些想起来犹觉锥心的童年阴影,实在是……
“我能怎么办呢?总要承担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压力。”
故作深沉地一叹,纪墨逗笑了那个青年,对方的神情放松了些,开始给纪墨这个不像小孩子的小孩儿多说几句了,言语之中不免说到一些从妇人那里听说来的话,“调皮”之类的。
“我当然应该是调皮不懂事,甚至顽劣的,不然,怎么能够凸显他们抚养我的劳苦功高呢?”
纪墨忍不住又带出些嘲讽的意思,就因为寄人篱下的那几年,他就总要在姥姥面前低头躬身,养恩啊,呵呵,养恩,他该记得的。
时至今日,犹不喜零食。
第440章
青年再次哑然,他不是在山下村子居住的那些普通弟子,这次可以说是他难得讨要来的差事,就是想要有个机会下山看看,没想到山下竟然也不是那么好。
孩子的一句话,让大人也感到涩然。
“以后都会好的。”他说着,摸了摸纪墨的头。
这温暖的摸头杀让纪墨眼中发酸,低声说:“你好像我娘啊,她要是在,一定也是这么温柔。”
“……”
温柔不温柔他不知道,想把抚在小孩儿头上的手变成巴掌打下去是真的,他哪里像女的了?!我觉得你在骂我,然而我没有证据。
手顺势而下,拽着后背衣裳把纪墨提起,抱在怀中,还背着大包袱宛若乌龟的青年脚上提速,仿佛飞鸟入林,快速地向山上奔去。
玄武宗宗门所在就在山崖之上,巍峨高耸,仅仅是存在,便仿佛是鬼斧神工,更不要说其占地面积其实不小,若干区域划分下来,更是宛若天上仙宫,样样俱全。
演武场所在,便是云海之上,凭栏而望,便可见漫漫白云若白色汪洋,旭日初升之时,便被红日晕染,如红海泛滥,更有耀金,化作粼粼波光,点缀出十分颜色来。
作为江湖门派,玄武宗多少有几分与世无争的意思,可能也是宗门所在远离纷争中心,便能在边缘取静,获得一方静谧。
答案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