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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丽走出去,柳枝半步不离,“小姐,门外有马车。”萧碎吩咐过必须将明丽安全的送回明府,柳枝不敢有一丝怠慢。

明府,明源端坐在大厅,一脸的不虞,看着慢慢走进来的明丽顿时怒喝:“孽障,跪下!”

膝盖上的淤青还未散去,再次跪在地上只觉得钻心的疼痛,然躯体上再大的疼痛都抵不住心里的疼,每次都是这样,他从来不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大厅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阳光,“刘妈妈,给小姐验身。”

莫大的屈辱让她苍白的脸色雪上加霜,话未说出口,眼泪就先一步涌出,“不用,是父亲想的那样,是明丽自甘堕落,是明丽败坏门风,请父亲将我从明家的族谱上驱逐,明丽不配。”

“混账,”明源怒到极致,手里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溅起的碎瓷片飞起,擦着明丽的脸颊划过,一道殷红滴落。

明丽等着他的惩罚,从决定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后悔的路,可就算万劫不复又怎样,她绝不能看着廉歌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

明丽脸上的殷红让明源的手颤抖了一下,可更大的愤怒涌上来,“他是谁?”

“我昨天去见了廉歌,他要死了,”明丽这些年被迫着为自己穿上一层伪装,可她的骨子里满是利刃,稍稍露一点,便能将人刺的鲜血直流。

明源手里的竹条再也挥不下去,他何尝不想救廉歌,廉歌从小无父无母,虽说是廉歌的老师,可对他比对亲生儿子还上心,他挺直的背一下子佝偻下去,官场的变故让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将小姐禁足,不得出丽阁一步,今日事情不得外传,违者杖毙。”大厅里就张妈和管家两人,都是明家土生土长的老人,自然不会多嘴。

“父亲,你知道吗?从进入明府的那一刻,我就没有真正的开心过。”她站起来,努力的挺直脊梁,对于明源,她不是没有期待过,她拼命的让自己成为他喜欢的样子,可她现在不是猫也不是虎,丢了原来的自己,也学不成他期待的样子。

一出生就被人偷走不是她的错,阴差阳错被青楼女子收养也不是她的错,她一有记忆就每日生活在青楼的环境里,接触的不是客人就是青楼女子,她们教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一张白纸有哪选择的机会?她不知对错,不知贵贱,可她从进入明府的那一刻起,就决心让自己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可换来的是什么?

记忆回到八年前,那时的明丽不叫明丽,青楼妈妈给她起名叫安安,岁岁平安的安,她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她能平平安安的,明丽十岁的时候她因病离世,自此她孤立无援,只能用她教会自己的那些东西求一口饭吃。

妈妈离世两年后,那时她十二岁,面对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廉歌,她第一次感到到什么叫心动,少年愣愣的看着她,那时的她以为,少年是喜欢她的,他将她从那吃人的地方带出来,一路上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从未被人捧在掌心里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一颗心被泡在蜜罐里的感觉有多甜,知道真相时就有多残忍,直到现在,明丽都忘不了见到明珠时的震惊,以及少年看向明珠时的目光,在青楼里里长大的她很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少年的眼睛从明珠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离开过她。

即使她后来有意无意的模仿明珠的一言一行,模仿她的穿着打扮,可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是明丽。

牡丹妈妈说在青楼里不能爱上任何一个男人,青楼女子的爱不叫爱,叫自寻死路,她临终前拉着自己的手,让她一定要离开这吃人的地方,找一个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她爱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眼泪都流干了,那个人都没有娶她,临死才幡然悔悟,原来,她从一开始就错了,戏子无情,口子无义,爱只适合情浓时说,出了那个门,便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的明丽还不懂得她的悲哀,不懂她为什么临死都还在想着那个人,现在,她懂了,也晚了。

从她见到廉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活的洒脱。廉歌喜欢明珠,她只能将那些未出口的爱埋起来。

他像兄长一样给她关怀,怜她冷暖,可他对她好一分,她便在泥潭里陷入一尺。

十三岁,皇帝突然下旨,要为皇子公主选伴读,可她早就听到了风声,说是伴读,实则是人质,明珠体弱多病,那个与她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只有六岁,所有人都希望她去,包括自己的亲生父亲,没有人比明源更清楚进入皇宫意味着什么,可他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选定了她。

柳枝将衣服放在床上,等明丽穿戴好,又端来一碗汤药,明丽仰头尽数喝下,苦涩在舌尖残留,柳枝赶紧将备好的蜜饯递给她,苦涩的滋味渐渐消失,只余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