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碎斜他一眼,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去猜测,陈述并不是一个笨人,稍加点拨就能明白其中的厉害。
恍然大悟后,他猛地击掌,不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又如丧考妣,“远水救不了进火,主子,早知如此,奴才就不挣着随您来定州了,可怜奴才年方二八,连女子的手都还没有摸过,就要英年早逝在这定州城里。”
回应他的,是一只装满冷茶的杯子,啪的一声碎在脚边,他要是没有躲那一下,恐怕就要破相了,赶紧收起脸上可怜巴巴的神色。
探子来报,说突厥人突然在八里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萧碎了然于心,陈述一脸惊异。
“为何?”见萧碎老神在在的神情,他忍不住开口,按照突厥可汗的性子,估计早就气的跳脚了,他曾与突厥可汗打过交道,此人并不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哪怕后院起火,他也会先将定州城拿下,一雪前耻后,再赶回老巢,将那些不安分的儿子们该杀杀,该罚罚。
肉在嘴边,却突然忍住不吃了,确实有些反常。
这一边,明丽抱着孩子要回家,门卫却插起长矛,将她拦住,想到孩子还要吃奶,家中也并未请乳母,她无奈的抱着孩子又回到萧碎所在的院子里,屋内,炭火通红,屋外雪花纷飞。
望着脚尖的残雪,她有些出神,屋子里暖和的空气很快就将那一点残雪融化,化作湿漉漉的污水滴在地上,榻上,婴儿悍然入睡。
一旁的乳母正在叠婴儿所用的尿布,她抬起手揩拭眼角,微微有些抽噎。
一块丝帕递到乳母的眼前,她接过去,将自己的伤心事娓娓道来。
她叫花筱,自幼随母亲居住在定州城里,母亲靠着自己酿酒的手艺开了一家酒肆,她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父亲,她问过,只会惹的母亲哭泣,后来,就渐渐的放下,不再过问。母女两个一直相依为命,直到她邂逅了自己的郎君,出嫁后,两人一直如胶似漆,不久,女儿出生,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好景不长,她的母亲突然身染重病,不足一月就匆匆离去,夫君在母亲死后就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吃喝嫖赌样样不落。
喝醉后竟将不足三个月的孩子从楼上摔下去,只因她不肯拿出银两给他,说到此处,乳母早就泣不成声,整个人浑身发抖。
“早知他如此禽兽,我当初一定不会与他争执,我以为虎毒尚且不食子,没想他畜生不如,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被抛下去,我疯了,顺手拿起剪刀就刺向他,满世界都是红色啊。”花筱说到这里,她眼中满是悔恨。
“后来,我进了牢狱,直到城破,我遇到了王爷的属下,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是长公主的教养嬷嬷。后来就来了这里。”
明丽轻叹一声,花筱年纪并不大,细问才知,她竟比自己还要小上半年,还未双十年华,就早早的经历了这人间最大的恶意和伤害。
她伸手握住花筱的手,轻声安慰,直到她不再哭泣。
“我看王爷对您是万般在意,天下男子千千万,能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并不是一件易事。”花筱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丝的劝解。
明丽端起一旁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入口微苦,回味又有些甘甜,“王爷很快就会有正妃,我不过蒲柳之姿,一介平民。”
她想要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得到,索性放开手,什么都不要了,只想平平淡淡的走过一生,心中的那个位子早就被那人占据,一丝一毫也不愿意吝啬给其他人。
花筱见她不愿再交谈,看了看榻上扭动着身子的婴儿,“主子,这孩子也不知道叫什么,小小年纪就遭此打劫,也是怪可怜,不如,您给他取一个名字,可好?”
窗外,一株腊梅悠悠的独自开放,傲骨凛凛,积雪覆盖其枝丫和花瓣,任他严寒大雪,都挡不住她的怒放,“叫梅雪吧,这孩子随我在寒夜中奔波,大难不死,像极了那株梅花。”
天色渐暗,花筱看看还在凳子上稳坐如山的明丽,出言提醒,“主子,该用晚膳了,您去王爷那里吃?”
偏房和萧碎的寝室只有几步路,在一个院子里,耐不住花筱的唠叨,她收了书,起身,又想起萧碎,脑子里有些乱,他一直不肯放手,又碍于救命之恩,她渐渐的不知道该怎样拒绝萧碎。
脑海中闪过萧碎舍命相救的画面,踏出屋门的脚刚想收回来,身后,花筱就将门紧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风将一两片雪花刮进衣襟处,带来丝丝冰冷,脚踏在积雪上咯吱作响,她不紧不慢的走着。
“您是说,皇子们会趁可汗亲征,然后,可,可汗正值壮年,底下的皇子们怎么敢?就不怕玩火自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