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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老先生却忽然动了气,厉声道:“当时的医家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保住了你这条性命,如今你还如此不知珍惜,灵犀掌是个什么功夫,你便硬接?你们真当医家都是神仙么!”

易小凉本是抱着装乖卖巧来的,老先生这陡一变脸杀了她个措手不及,于是连连道:“我该死,我对不住医家心血。”

又一道怒意。

易小凉猛一回味方才的话,即刻改口:“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死,我好好活着,长命百岁。我真的惜命得很,早有防备,这一掌伤得并不重。”

她边说边去瞧老人家脸色,瞧见些许和缓后,这才顺着问道,“老先生也知道灵犀掌?”

老先生锐利的眼风扫过去,沉默不语,就在易小凉琢磨着该另起一个什么话头的时候,忽听老先生开了口:“何止知道。还是我亲手将灵犀掌秘籍带出了灵犀门。”

第12章 、血肉之心

天下父母,无不是血肉之心。

屋内寂静,纱罩内的烛火炸了朵花,烛光摇曳一瞬复归于平静,隔着房门,传来几声遥远的蛙鸣。

堂上站的姑娘安静垂眸,听着一桩失了色的往事。

老先生沉默了许久,他行医的岁月像一方戏台,终年演着五花八门的戏,道尽悲欢沧桑。他是看戏人,经春夏过秋冬,将一出出戏收进匣子里。

灵犀门这一出戏算得不精彩,他已经许多年未将这一页翻起,再寻回去的时候竟有了些磕绊,明明像昨日才看过,可细细想来又不算真切。

“那年灵犀门的李执南请我去给门主叶先秋看诊。”老先生神色颇暗淡,“可惜他已伤肺腑毁经络,没有法子了。叶先秋的女儿要我想法子替他提一口气,交代些身后事,终归是替他又挣了半个时辰的光阴。”

老先生顿了许久,才又道:“那时我在外头站着,还有些奇怪,众人都知道叶先秋有一双女儿,可那一日在灵犀门,我确然自始至终也只瞧见一个叶犀,所有的弟子对叶灵都避而不谈。”

“后来叶先秋说要见我,那会子他已不能言语,费了许多气力,悄声在我手中写了个字。”

老先生说到此处,低头瞧着自己的掌心,“那是个灵字,我想了很久,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易小凉心内兀自翻腾了一阵,将开头与结尾穿到一处,一思忖便理出个大概来,只怕那会子众人早已知晓是叶灵将叶门主置于此地,叶门主委实不必再特地说与医家一遍,那只能是为了叫老先生做一些灵犀门弟子不愿也不肯去做的事了,譬如说将灵犀掌偷偷带给叶灵。

遂将话头接了下去:“所以您是如何将秘籍带出灵犀门的?”

老先生道:“我离开灵犀门时,李执南送了一个包袱与我,说是诊金,让我到家后再打开。还未等我回到枕江,江湖上便传开了叶灵为窃秘籍致使叶先秋真气失控走火入魔而死的事儿,灵犀门弟子也不再藏着掖着,满江湖地寻叶灵要替门主报仇。”他顿了顿,又道,“待我回到家才发现那包袱里便藏了灵犀掌的上册秘籍,那时我才终于想明白,叶门主是让我将灵犀掌的秘籍交给叶灵。”

易小凉捕捉了两个字:“上册?灵犀掌秘籍竟还分了上下册?”

那这劳什子功夫得练到哪辈子才是个头啊,说不定这功夫失传就不是因为秘籍丢了,纯粹就是因为太长了练着累得慌,看来「熟读本赋并一言以蔽之」这种题目着实有存在的必要啊。

老先生点点头:“其实原本是一册的,只是觊觎这功夫的人太多,叶先秋为了防止秘籍失落便将秘籍从中分开成了两册,如此即便被人得了其中一部分也无法囫囵练成。”

说到此处,老先生的思绪忽然从枕江,从灵犀门当中抽离了出来,恍惚又落到了一个雨天。

恍惚记得那日的雨下得十分大,那茅屋有些漏雨,一声声敲打着铜盆,眼前躺着的产妇他曾经见过,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是个没有剑高的小丫头,那日的雨催得急,产妇的声音被雨声盖得严严实实。

“我寻到叶灵却是个偶然,那一年我去封安看诊,归来途中遇见一场大雨,便在一处茅屋躲雨,谁料茅屋的主人正是叶灵,那时,她已然快要临盆。

我行医这许多年,那也是第一次替人接生,雨过天晴的时候,叶灵诞下了一个女儿。”

原来叶灵有个孩子,易小凉有些迫不及待,便插了句话,问:“可知道那小婴儿叫什么名字?”

“叶灵说她爹爹姓江,她便叫江初照,「江月何年初照人」。”

易小凉打了个哈哈道:“是吗?记不得了,不过还不是好好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