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也不敢回, 一路蔫头耷脑、老老实实地走了回去。
她以为,回了家, 一定有一顿板子等着,或者至少有十好几篇《资治通鉴》要抄吧。可奇怪的是,不知怎的, 哥哥的心情好像好得很,晓珠倒脸红得很, 一回家就捂着脸往厨房跑了去, 两个人都没空搭理她。
她又以为是哥哥在酝酿暴风雨, 心中惴惴了好几天,后来见哥哥忙里忙外的, 好似早忘了偷芍药花那回事儿, 这才把心放肚子里。
院子里, 芙蓉叶下,晓珠搭了一溜儿的盆子、簸箕, 正在预备泡桑葚酒。她们摘了三篮子桑葚回来,这几天里,有的做的桑葚糕、有的做了桑葚酱,还剩下这许多,再不吃就烂了,只好拿来泡酒了。
晓珠搬了两个小坛子,洗干净了又用了白酒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竖放着晾干。吃剩下的、黑黑红红的桑葚正泡在加了盐的水里,这样能把果实里的小虫子、渣滓等物泡出来。
而此刻,她用了一根巾子包了一块蔗糖,手里抓着个鹅卵石,正砰砰地砸着巾子——要把糖块砸碎,泡在桑葚酒里。
灵萱老实了几天,皮早就痒了,这时候悄悄摸摸溜出屋子,见四下无人,唯有一个晓珠,也不知在捯饬什么新鲜玩意儿。当下里,她“哈”的一声,摩拳擦掌,预备去“帮帮”晓珠。
她在井边胡乱两下洗了手,端了个小板凳在晓珠身旁坐下,做出一副乖巧状,甜甜地问:“晓珠姐姐,我来帮你吧。”
晓珠前几天让裴屹舟牵了手,虽她是“被迫”的,到底是合起伙来“骗”了灵萱,现下里有些内疚,也不好去拂她意,便指了指那边一个小盆,道:“那……那萱萱帮忙淘洗一下桑葚吧。”
实则,桑葚矜娇得很,一碰就烂,泡在盐水里好好的,哪里需要淘洗。且裴灵萱由来粗鲁淘气,哪里会干这等精细的活儿,晓珠不过瞧她闲得无聊,让她玩一会儿罢了。
灵萱这下得了指令,哪里肯安分守己,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两只小胖手往水里一浸,又是抓来又是搓,把一盆水荡得叮里隆咚、稀里哗啦的,嘴里也嘻嘻哈哈地不停。
不多时,那一盆清清凉凉的水就黑乎乎的一片了,自然,其中的桑葚也不知是何等惨状了。
那盆桑葚也没有多少,本也是给灵萱玩儿的,晓珠便没去管她,自己一门心思地砸蔗糖。可等她再一抬头,竟见得灵萱脸上黑乎乎的,小花猫一个,而裙子竟也污了。
且也奇怪,污的不是别处,正是屁-股上那一团,黑魆魆的,和桑葚水成了同色。
晓珠心中正有疑窦,忽见得小姑娘把两只黑乎乎的手往身后挠去,边挠还边说:“哎呀,怎么这几天屁-股蛋-蛋这般地痒呢?”
晓珠吃了一惊,俄而又笑起来,笑声银铃一般,传得老远:“你……你一边抠-屁-股,一边洗桑葚?”
灵萱一听,忙把双手摊在身前,举得老高,好证明自己没有抠-屁-股似的,可身后又实在是痒,屁-股便扭来扭去的,脸上一副古古怪怪的表情。
晓珠笑了一阵子,见灵萱洗的那一盆桑葚也已经不成样子了,左右没多少,也不去训她了,只用巾子擦了手,把人牵着往屋里走,要去换裙子。
待进了屋子,灵萱只觉得,之前屁-股是痒,这时候变作疼了,一碰就疼,连板凳挨都挨不得了。她坐也坐不了了,唯有趴在榻上,蔫答答的,把手里的一只威风凛凛的布老虎扭来扭去的。
晓珠一面在柜子里翻衣服,一面问:“是不是这几天吃了什么燥热的东西,长了疹子?”
灵萱细细回忆了一阵,摇头道:“没有……”忽的又恍然大悟,一拳把软乎乎的布老虎捶成了个扁扁,苦着脸道,“就摘桑葚那天,我在一块热石板上坐了下,回来就有点痒了。”
晓珠听罢,心头有了计较,也不去找裙子了,忙掀开裴灵萱的里裤一看,只见四个大红疮都长在屁-股墩墩儿的左半,尤以下方靠近大腿那个最大最红。
果然如她所想。
历来野外的石头坐不得,尤其初夏人人衣衫单薄,坐了的话,更容易长疮。
她自言自语地道:“哎呀,看起来有点儿严重呀,得去买点药膏来敷。”心头却略过一阵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一幕曾在哪里见过一般。
……
太阳还没下山,灵萱屁-股长疮这事儿,就传遍了裴家的每一个角落。
冬青脸上正经,可对着小杏儿说话时,好几次说着说着都想起这事儿,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幸灾乐祸几个字,就差刻在他脑门儿上了。儒平要来看灵萱,也让他用笤帚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