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红心中有愧,不敢看锦姐的脸只低着头说:“我是扬州青楼出身到了府中只听公爷的话。”
孔弘绪让剩下的人也说,一个穿红绸的说:“我是苏州凤喜班的正旦,跟了公爷只在府中服侍。“孔弘绪面色得意,锦姐打断道:“你们不必说了,没说的我也知道,不是表子,就是戏子。”只问孔弘绪,“你正头夫人是个什么出身?”
孔弘绪说:“她是大学士的女儿。”
锦姐立起身,骂道:“你瞎了狗眼,你正头老婆也不过是个学士的女儿,你就敢抢督府的媳妇吗?你派人去任城王家问一问,吴锦姐是他家什么人?我公公当着南京主事,我亲爹当着礼部司务,你抢我来做什么主意?你别打错了算盘。”
孔弘绪听了哈哈大笑,一点不怕,“你唬谁呢?谁家大门大户的娶你这样的媳妇?我看最多就是个妾罢了。”
锦姐也笑,“大门大户要娶我这样的做妾可娶谁做奶奶呢?”
孔弘绪细一想也有两分怀疑,问:“你真个不是表子?”
“呸!”锦姐一口啐在他脸上,“你娘才是表子,我他妈就算当表子也不接你!”
孔弘绪怒了提拳要打,锦姐反先招上去没头没脸一阵乱拍,两人撕扯住了,孔弘绪竟治不下她,大喊:“来人啊,拿棍来,把这贱人着实的打。”
外间膀大腰圆的婆子进来了七八个一齐上前拉,娇红趁乱叫说:“这不是小事快报夫人去。”就偷偷跑出去向孔夫人报信,要说这孔夫人品貌算是端正,只是一个大学士的女儿如何能中孔弘绪的意?家中娼优姬妾蓄了十几房,仆妇丫头更不消说,他犹嫌不足,前年使个法子上书朝廷说:“乐舞之设,所以格幽享神,苟或有缺,则大成之乐不能全设,有负圣朝崇重之意,请将旧日的乐舞恢复”,因他岳父是内阁学士倒替女婿准了。孔弘绪满心欢喜大张旗鼓去各地采买女子,说是为了祭祀祖宗其实全为自己□□,这次撞上锦姐也是命里的一场冤孽,羽蹈烈火不到最后不得开交。
里间锦姐手里打口里骂,孔弘绪治得住她手治不住她腿,扳不住扯不断她,两人相持相打,旁人左拉右拽只劝不开,打的满屋乱旋,凳倒桌歪东西碎了一地,一屋子妇女叫唤。
真是闹哄哄的时候,外间报说:“夫人来了。”只见一个少年妇人带着一群女人赶将进来,使人说:“快快拉开,这成什么样子?”又有四个婆子上去,众人一齐发力,生拉死拽终于给拉开了,孔弘绪衣襟也破了,帽子也掉了,脖子上手上被抓了好几道血痕,锦姐鞋也掉了,头发也散了,春园拾得鞋给她穿上,孔弘绪气得跳脚,“给我拿下这泼贱,上夹棍来。”
“好了,好了。”孔夫人牵着孔弘绪坐下,让人打水倒茶,一面替他顺气拍背一面瞧着锦姐,问:“这是你新请进来的姐妹吗?”
孔弘绪气骂说:“这小贱人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锦姐回骂,“你狗嘴里瞎喷什么?哪个是贱人?大明律上强抢民女的倒是贼人呢!“
全家上下从没个敢跟孔弘绪叫骂的人,众人都低头听着不敢做声,孔弘绪越发急得要冒烟,“我要打死她!必要打死她!”
孔夫人来前就已听娇红说了,知道锦姐是官家妻女特地解围说:“你既不喜欢她就放她走吧,这样泼辣的女子留在府中也没甚好处,搅得大家不得好过。“孔弘绪只是喝茶,夫人接着说:”何况据她说她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招出祸来怎么办?“
孔弘绪听到这里,心中那股气就更大了,“祸?什么祸?少拿当官的来吓我,这天下除非皇帝谁能来管我?”再看锦姐虽是泼辣想着刚才近身撕打的情形更觉有味,笑道:“这世上女子千样,我也尝得百种,还不曾遇见你这样的,你想出去是痴人做梦,我管你南京做官北京做官,我自幼在宫中随英宗皇帝长大,什么官儿见了我不拜?你家人要知道我看上了你,说不定巴巴给送来呢!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就这等放肆?”
锦姐不屑道:“你是谁啊?”
“我是衍圣公。”
锦姐乍一听也没明白,“衍圣公是个什么东西?你也拿公来吓我,南京那国公府我隔街住着,什么公我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