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姐听了拢起头发,有心见她,说:“你先去陪着我一会儿就到。“铃儿听命去了,锦姐简单梳了头,还穿得昨天的衣服,薄底绢布鞋,头面也没戴脂粉也没敷,轻轻巧巧地出来了,进了厅把惠儿从上到下仔细瞅了一番,赞赏说:“不错,不错,公子倒是有些眼光。”
这话一出反叫惠儿不知所以了,锦姐请她坐,她才想到要行礼,刚要下拜锦姐就扶住了,“公子他不在,咱不要客气了,你快坐。“拉着惠儿一头坐了,惠儿来前一肚子的话此时一句也想不起来了,锦姐说:“你多坐会儿,他乡下去了,等晚间回来咱一起吃饭。“
惠儿疑惑,“谢奶奶好意,奶奶知道以前的事吗?不怨我吗?”
锦姐好笑:“我怨你做什么?犯不上,我还要谢你呢,你当日要是嫁了他,今日还有我吗?再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放着大户人家奶奶不做,要做宗室的妾?”
惠儿红了脸,“奶奶说得我都没处藏了,我今日本意就是来看奶奶的,看奶奶生得如何?看你们可恩爱?现在我也看到了,别的心思也不敢有,我这就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难得来一趟,你也给我讲讲你们以前的事儿?”
惠儿叹了口气,“有什么好讲的,无非是孩子时的事儿,我家中还有孩子我要先走了,愿公子和奶奶白头偕老。”
锦姐也没强留,亲送了两步,说:“你有空就来玩儿,都是邻居没啥子忌讳的。”
惠儿口中答应了。
卫嫂见人走了,忙来对锦姐解释:“奶奶,她与公子只是自小的邻居罢了,闻你们新婚来串门的,奶奶千万不要多心。”
“我没什么多心的,这事儿我也经历的,这惠儿生得不错,虽是西北人难得有几分水灵,你家公子好眼光咧!”
“奶奶真个不恼?“旧相好找上门这种事放别人家是要打破锅的?”卫嫂从惠儿上门就一直担惊,锦姐安慰她说,”好嫂子我真个不恼,公子回来我还同他说呢!“
晚间朱秉杭回来正吃着饭,锦姐就把白天惠儿来访的事说了,朱秉杭停下筷子呆了一呆,看着眼前的锦姐又想起早年的惠儿,问:“你不在意吗?”
锦姐失笑,“我有什么脸在意,云哥儿没来我们家吗?他来得惠儿来不得?”
朱秉杭听了这番高见,点头道:“是,是这个理,我竟不如你呢。”低头将碗中的饭吃了,到底闷闷不乐的样子,锦姐再三追问,他才直言道:“我想着她当年的选择未尝不对,我要出家也不是为她。人说我为她出家,为你还俗,其实都是为了我自己罢了,只是现在怕苦了你。”
锦姐听了心中温暖,放话说:“你三番两次救我于苦难之中,跟着你怎么会苦呢?我以前做奶奶人说我败家,我如今跟了你,我也争口气,好好理个家出来。“
朱秉杭听了欣慰不已,拉着她的手,“咱夫妻同心便是。”两人相视而笑。
锦姐也算是个言出要行的人,放了话后也不成日在门口闲坐了,问卫虎要了账本来看,见朱秉杭出家八年家中一共才花二十两银子全是祭奠所用觉得不可思议,将卫虎叫来问说:“你与嫂子八年间吃什么喝什么?空守着房子喝风吗?”
“奶奶说得哪里话,我们自然是有吃有喝的,现在这园子是前些时刚翻修的,以前院中我们都种菜,自家吃不完还卖呢,我会搓麻绳子,织篮子,嫂子也能织两匹粗布,米油乡下地里有,所以用不着什么钱。”
锦姐听了也深感这两口子的不易,“难为你跟嫂子了,这园子既修了暂时也别动,我有几样旧首饰你拿去当了。”
卫虎惶恐道:“奶奶言重了,家中虽不济也还有的过,不敢动用奶奶的东西。”
锦姐坦言说:“你拿去,我不是为了日常吃用,来年我与公子也主意寻个生计到时要本钱,你趁着现在把东西当了把钱留着,到时要用也从容。“说着将两支金钗一副金镯放在桌上,卫虎看着倒不敢拿,”奶奶真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几件还是我旧日在山东的东西,去了也好,我也改过从新。”锦姐立意道。
卫虎拿起金子沉甸甸的压手金灿灿的晃眼,心里也觉得怪可惜的。下午跑了好几家当铺,一共换了一百两银子,将当票和银子送到锦姐面前,锦姐将当票收了,看了一眼银子吩咐卫虎收着。
除夕当天早上锦姐也早早起来穿戴齐整随朱秉杭坐车到秦王府中的祠堂祭拜,男人们穿着公服还看不出什么,那外间院里的女人们可都差得远了,最好的是珠冠诰命,再次缎袄绸裙,大多是荆钗布裙的装束,锦姐在其中算是极体面的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问她道:“你是哪个房里的?”
铃儿捧水进房,同锦姐说:“厅上有位奶奶说是邻居惠儿,来拜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