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低头,目光停留在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抬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宽大温暖的手掌给了她力量,他摩挲着掌心细瓷一样的肌肤,认真严肃地点头说:“千真万确。早两年我就知道李茂是他,但一直不敢确认,直到最近,他们确认万全了才把消息传回来。”
戚繁音一低头,便有泪珠从眼眶里滑落,滚过雪腮,一粒一粒掉在手背上。
“音音。”顾衡抬手,双手捧着她的脸,把她的眼泪揩干净,说:“是好消息,你别哭了。”
从顾衡口中说出来的消息,就跟铁铸一般,他这个人,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宁愿这个消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轻易说出来。
戚繁音听了这话,双手捂着眼,泪水从指缝中匆匆流出。父亲还活着这件事,就算是夜里做梦,她都不敢想,就怕醒来之后发现是梦,空有欢喜一场。
可现在顾衡告诉她,这不是梦,父亲真的还活着。
这种心情她难以言喻,虽然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但是眼泪根本不听使唤,一粒一粒往外蹦,止也止不住。
“牧亭呢?”戚繁音抽咽问道:“他是不是也在豫龙城。”
顾衡说是:“当初他被人送出云京城,醒了之后不久,押送戚牧亭的队伍刚好从那儿经过,他们趁着地动劫走了戚牧亭。然后又返回云京城找你,那时候你已经到了葳蕤园。”
戚繁音抬起眼看着他,他把她藏得太好了,很多人都在找她,可根本找不到。
“他找到梨月坊,那时梨月坊已经散了,人大多流散到南方,他带着牧亭一路找去了杭州,没有找到你。后来大概是听说梨月坊另外有几个人流落去了琅琊,他们就一路北上去琅琊了。没有找到你,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在北地集结一队叛军,去年活动频繁,今年一路向东,看样子是要攻进云京城。“
戚繁音
顾衡看着她落泪,心口生疼,把人拉在怀中,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哄她:“好了音音,不哭了。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带你到豫龙城去一趟。”
戚繁音抽泣着点头,原来父亲真的是那个在豫龙城的叛军头领李茂。之前她在王府听说攻下豫龙城的叛军头领的作战手法和父亲的很相似,一直猜想他或许是父亲之前的部下,她以为只有牧亭在那里。没想到老天竟然如此厚待她。
“什么时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凝望着他。
顾衡道:“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随你。”
戚繁音说好:“等我把益州的事情稍稍处理一下,我们就走。”
顾衡愣了下,眸子瞬间阴沉下去,有阴翳藏在眼底。片刻之后,他才沉声道:“要是你觉得麻烦,那我出面去说。”
戚繁音抬眸看他,这一夜心情大起大落,她真是揪心到了极点。看着他此时的神情,反应过来他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笑了下:“没关系,或许没有你想象中的麻烦。”
顾衡仍握着他的手,夏日里两人掌心相贴,粘湿的汗在肌肤上涌荡着潮气。顾衡眸子闪光,说了声好。
顿了片刻,戚繁音看着他,眨了眨眼,轻声问:“我们分别这么多年,你不问问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言及此处,她亮晶晶的眸子定在他脸上,慢吞吞,一字一字问:“也不问问我和恪公子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戳到了顾衡的痛处,他们分别这些年,两人之间完全空白,而在这段空白期里,她的生活里一直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他心口滚烫,眼睛绯红,摇摇头说不问:“我说过,只要你还愿意跟我一起走,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意,至于李恪,你一向是个有决断的人,能弃他,说明没了留恋……”
“可我今日能弃他,往后也能弃你。”戚繁音低垂下眼,浓厚的眼睫投映下来,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顾衡薄唇紧抿,下意识攥着她的手,脱口而出两个字:“你敢!”
说出之后不由又想到她确实是敢,几年前她就弃了他而去。他眼圈红得厉害,声音软了下去,呢喃着她的名字:“音音。”
戚繁音被他的转变吓了一跳,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他和年年不愧是父子,年年每回也是这样撒娇。
她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掀起巨浪,她低了低眸子,拉着他走到碧纱窗下,压着他坐下,声音温柔地说:“我不是弃他。”
顾衡抿着唇,认真看她。
那一瞬间,戚繁音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里,脑子里一片白光闪过,她竟有种炫目的感觉,她急切得一把抓住顾衡的手,抬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