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着这个外甥这般幼稚莽撞,他还是捻了捻自己花白的胡须,摇了摇头:“若老臣知道,定不会让殿下此时上这样一道折子。殿下所求,自然是为了要替朝廷分忧,可是此事,未免操之过急了。”
萧昭只觉得沈怀远不理解他,抬高了音调解释道:“舅舅,我这不也是心疼七叔么!他这病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若有人分担,龙体也可早些康复。”
沈怀远眼里闪过一丝精芒,那目光一眼就将他看穿了。他压低了嗓子道:“殿下的心思,老臣知道,陛下自然也知道。”
萧昭闻言一怔,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如果故太子萧瑾瑜没有崩逝,如今的皇帝,就是他的父亲。而他自己,便是最有可能的继任者。
按照大仪惯例,每三年举办一次冬至祭天大典,由皇帝主持。这也是萧瑾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祭。
之前朝臣们之间就有流言,若是萧瑾殊一病不起,只有晋王有资格代天子主持祭典。再加上,后宫有太后把持,如今的皇后和晋王妃又都是出自承恩侯府的
梁王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虽然在同龄人中是老道的,但到底年幼了些,面对这样的形势,陛下的病势又反反复复的,他是真的有些着急慌神了!
可是,沈怀远见事却通透得多,对皇帝的了解也比梁王深得多。
不论萧瑾殊病情如何,即便他每日只是在养心殿中,却依然能将朝廷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也许正是因为皇帝残酷暴虐的名头,满朝文武,不论私心如何看待他,即便是想要押宝晋王的,也只敢私下里扶持来往。凡令出禁中,朝臣们或因惧怕,或因拥戴,莫敢不遵从。
因此,萧瑾殊这几年虽缠绵病榻,但一应大小政事公务,一直处理得有条不紊。太后和晋王几番试探,想要将手伸到前朝去,都难以撼动其根本。
从前的英宗过于耀眼了,以至于人人都以为,萧瑾殊只是故太子身后的小跟班而已。可是,以今日朝堂之格局来论,萧瑾殊的心智手段,较之当了三十年太子的英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是为什么,太后和晋王不得不从后宫之中寻找突破口。
陛下于公务上一向最是严谨细致的,经手批阅的疏陈奏议,从来都是工整干净。可这明黄的奏折,角上洇了这么些艳红的朱砂,却格外扎眼。
后宫沈怀远的瞳仁落在这红印上,似是想到了什么。
在沈怀远面前,萧昭没什么可掩饰的。他有些自责地跺了跺脚,懊恼道:“舅舅,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沈怀远皱了皱眉,眸色深深地瞅了他一眼。
难怪陛下的朱批是让梁王好好读书。自己这个外甥的确还得多加历练才是。与其由他将朝中的这些事抽丝剥茧地分析给他听,倒不如让他慢慢悟吧。
沈怀远沉思了片刻,终是舒展了眉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拍了拍萧昭的肩膀,宽慰道:“每临大事,须有静气。殿下一动,不如一静。殿下要相信,你不希望发生的事,陛下也不希望它发生。若是陛下不希望发生的事它就,不会发生。”
养心殿中,翡雪还想同前几日一样早起去慈宁宫问安,起身时却被萧瑾殊扣在了榻上。他本就烦后宫这些繁杂的礼数,尤其是每天他醒来的时候身旁都是空的,心里就更不乐意了。
前几天,知道她初初入宫,一言一行生怕别人挑了礼数去,他也就没有开口让她不去。这次她身子不适,他刚好趁机将她拘在了自己身边。
“你是朕的皇后,不去就不去了。”萧瑾殊微微阖着双眼嘟囔道。他的手臂稍稍用力,怀里的人就被他扣得更紧了些。
翡雪轻软的呼吸扑在他的脖颈上,他觉得痒痒的。稍低头,略掀起眼皮来,就睨见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可是”,她略一抬眼,颤动的长睫就像一把小扫帚似的,在他的喉结上轻轻撩了一下。
他的眉尖一跳,眸心蹿起了一簇小火苗。
“唔”,嘴边的话被他这个突然落下的吻堵了回去。
他已是极力克制,可还是将她唇齿间的气息掠夺得所剩无几。离开她的唇瓣时,他意犹未尽地在她的腮边浅尝辄止地啄了一下:“朕说了,不准!”
翡雪本就朦朦胧胧的没完全睡醒,刚才又被他吻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状态。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还没顾上反应他说了什么,只是大大地喘了一口气。粉拳握在胸前,连脚趾都偷偷勾紧了些。
左相沈怀远可算是两朝元老,在朝堂浸染了这么多年,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作为故太子妃的兄长,当年能够夹在先帝和太子之间而左右逢源,足见其精明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