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针对陛下的谣言从来都没有止息过。一个黄河凌汛的天灾,都被说成是天子失德的预警,若是贸然取消了这次祭祀,那岂不是正好授人口实?以后,他们还不一定怎么变本加厉地诋毁陛下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朗声宣布道:“太后提议,本宫,不允!即便误了吉时,祭祀大典也要待陛下苏醒后,照常举行。”
秦太后表情狰狞,群臣面前更是不愿退后半步,被翡雪逼急了,她力争道:“这后宫之中,如今还是哀家做主!哀家懿旨,谁敢违抗?!来人,皇后疯魔,替哀家将她请出奉先殿去!”
之前有了萧牧云的表态弹压,底下的人还未敢有所动作,又听得左相沈怀远厉声道:“皇后乃是国母,万金之躯,由大仪门抬入宫城,岂容你们诘陷造次!?老臣倒要,看看谁敢?!”
秦太后气得肝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沈怀远这是在讽刺她,只不过是由妃位擢升的先帝继后,比不得林翡雪这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明诏天下人知的正宫皇后,身份高贵、地位尊崇。
闹剧偃旗息鼓,四周岑寂得只剩风声。
翡雪的目光望向她来时的方向,那里,仍未出现萧瑾殊的身影。
她淡然一笑,对着台下吩咐道:“吴妈妈,取本宫的金册、金宝来!”
“是!”离开养心殿前来时,皇后嘱咐带上她的金宝金册,吴妈妈就已经知道她今日心志。
毕恭毕敬地将凤印和册宝端上前来,翡雪微微颔首,声音虽轻,却足够在场的人听得清:“本宫,乃陛下亲封,大仪皇后。传本宫谕旨:冬至祭祀决不能取消,若是陛下不能及时苏醒,耽误吉时的一切后果,由本宫一力承担!”
她的声音里有着让人畏惧的严厉,乌泱泱的朝臣们顿时都噤了声。
晋王见情势焦灼,相持不下,大多数朝臣竟然被翡雪的气势所威慑,态度也有了动摇,忍不住迈上台阶。他立在群臣最前面,带着不屑和挑衅,质问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准备如何,一力承担?”
秦太后的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生怕百官慑于皇后的威严起来呼应她,抢先开口道:“皇后,有哀家在,就容不得你胡来!”
晋王这一问,可谓釜底抽薪。朝臣们虽不敢大声造次,但也在下面交头接耳的低声谈论起来:
“是啊,皇后娘娘凭什么承担呢?”
“剩下不到一刻钟,看来陛下是醒不来了!”
“事关国运,这就不是一个人能承担得起的呀!”
目光齐齐聚焦在翡雪身上,她面上一派淡泊从容,掷地有声地道:“若因本宫执意等待陛下苏醒,而误了祭祀吉时,全因本宫不敬神明,与陛下无关,亦与其他人无碍。神明祖先若有灵,本宫愿以一己之身承担所有罪责,自刎于阶前,以为献祭,来赎本宫对上天不敬之罪!唯祈愿上天保佑我大仪国泰民安,国运昌隆!”
以皇后之尊,献祭于天,如此决然悲壮的做法,在场众人,再也找不到只言片语来驳斥顶撞她。
秦太后一时无言,萧牧云紧抿着嘴唇,神色晦暗。
台下寂然无声,百官无不动容。
晋王哈哈一笑,嘲讽道:“好,皇后娘娘既然抱定如此决心,那我们就再等陛下一刻钟。本王,不急!”
皇后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皇帝八成是醒不过来了。拖得了一时,拖不得一世。祭天会不会误了吉时,上天会不会降罪,晋王现在并不关心。他只需要耐心等待,萧瑾殊宾天的消息。
之前的种种纷争暂时告一段落,大家安安静静地等待,现场沉浸在压抑肃穆的氛围中。时间仿佛一点一滴的从指缝中流逝,翡雪从来没有觉得,一刻钟竟然这样长。日晷上的刻度只剩下最后一格,计时的香只剩下最后一炷。
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萧牧云都忍不住以拳击掌,暗暗着急,翡雪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脸上神情泰然自若。
正当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各怀心思的默念着佛号的时候,晋王瞧着那香灰一点点掉落,撩开衣袍衣角,单膝下跪,阴恻恻的声音倏然响起:“吉时将尽,皇后娘娘甘愿为我大仪献祭,臣,俯首恭送!”
嘎吱——奉先殿东门一开,金色的阳光随着推开的门扇照耀进来,在那金色的光辉里赫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仿佛神祗从天而降。只听萧瑾殊暗哑阴翳的声音蓦然响起,饱含嘲讽意味地道:“朕的皇后,竟有人敢逼着她献祭么?”
“陛下驾到!”齐福尖细而高昂的嗓音划破了天空,犹如一道晴空霹雳。
众朝臣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后都要将自己献祭了,他们笃信皇帝肯定醒不过来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不仅醒过来了,而且,看上去神清气爽,步伐矫健,一点都不像重病在身的样子。
朝中针对陛下的谣言从来都没有止息过。一个黄河凌汛的天灾,都被说成是天子失德的预警,若是贸然取消了这次祭祀,那岂不是正好授人口实?以后,他们还不一定怎么变本加厉地诋毁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