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澜直言不讳相告:“朝政的事,我也不大懂。黄河凌汛,听说又牵扯出许多事来,陛下雷霆震怒,这几日,刑部和大理寺大兴刑狱,夺职的,削爵的,流放的,抄家的,弄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今早我来的路上,还见到莱阳侯府被围了起来。”
翡雪愕然。
她虽不在京中长大,也知京中世家,多是树大根深,盘根错节。莱阳侯祖上有从龙之功,在勋贵中颇有威望,陛下若是动了他,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短短几日,接连使出这些凌厉雷霆的手段,就是丝毫没给他们留退路,免不得要落个千夫所指的。
“我只知陛下那一两日,通宵达旦的接见朝臣,朝政的事,倒是没敢多问。”她本想再替他解释几句,可却是越说声音越小,到底有些心虚了。
宋知澜不欲就此多说,调转了话题道:“我也只是随口一提,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没准下次再来,我就不是以宋府的名义了。”
翡雪会意,忙不迭地问:“你们的婚期,定了吗?”
宋知澜但笑,走过那边去朝着自己的丫鬟招了招手,旋即将那红底烫金的请柬递给了她:“这些天,两边府里都在忙着,我反倒成了家中最闲的那个。不然我也不得空进宫来找你。”
两人少时曾有约定的,要送彼此出嫁。时移世易,虽知道翡雪未必能出宫去,不过趁着这次入宫,知澜还是给她准备了一份请柬。
翡雪笑着接过,当着她的面打来来看,见这请柬是知澜亲笔所写的,那字体还是用的她们儿时涂鸦的写法,对她的称谓仍是阿翡,不由心中一暖:“我在京中也没多少朋友,届时若是可以,我一定亲自过府,送你出嫁!若是今后世子敢欺负你,只管跟我说来!”
“瞧瞧,从前都是我护着你的,阿翡如今当了皇后,也能替我撑腰了。”知澜笑得眉眼弯弯,点了点头,忍不住提醒她道:“你无须担心我的,反倒是你自己。中宫既立,可知有多少人盯着你的肚子哪。六宫这么些殿宇,难道一直空置不成?”
若以理智而论,她执掌凤印,的确应该担负起辅弼佐驭之责,无论是替皇帝开枝散叶还是充盈后宫,她都责无旁贷。可骤然被闺中密友点到了此处,她私心里还是有些抵抗。
那不可接受的情绪到了嘴上,就成了自我安慰:“我对陛下是真心实意的,这些时日相处起来,他也并非郎心似铁之人。更何况,是陛下自己下了旨,不在世家中采选后宫的。”
曾几何时,两个年少的女孩靠在一起幻想着未来夫君,谁又不是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呢?可是真能够美梦成真的,太少了。
宁国公府的确是世家之中的清流,多少京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归宿。傅家这几代书香鼎盛,后宅清静,听闻宁国公夫人为人和善,对小辈们最是开明的。家中既有翁婆,凡事都不必自己料理。那傅立又是宁国公膝下独子,几位姐姐都已出嫁,知澜嫁过去,只要过几年再诞下嫡子,这一辈子该是都能平安顺遂的。
知澜瞧出翡雪的心思,可她如今的位置,却是容不下女儿家这般虚无缥缈的幻想了。满腔赤诚的痴痴以对,若是换不到翡雪期望的感情,她岂不是更加伤心?
诤言逆耳,知澜忍不住提醒道:“此一时,彼一时。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该比我懂的。如宁国公府这般的,太少了。你入了宫,今后的路更是与我截然不同的。”
翡雪知道,宋知澜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但凡像知澜这样出身世家大族的女子,从小耳濡目染内宅的那些勾心斗角,人情冷暖,见事就不似自己这般天真懵懂。京中的这些高门贵女们,在闺中时哪个不是金尊玉贵的,可是一朝嫁为人妇,担起中馈,斗起小妾来,个个就都成了有本事有手段的妇人,哪里还有少时娇娇小姐的烂漫单纯?
若不是知澜,也不会有人与她说这么些推心置腹的话。可她与萧瑾殊正是感情要好的时候,骤然将这些事摆在她面前,翡雪下意识就不想面对。她坦然承认道:“若是此时让我给陛下充实后宫,我的确是做不到。”
宋知澜见事通透,也理解翡雪的心思,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入宫,入宫前她还特意去了一趟承恩侯府。林老夫人特意嘱咐了让她带的话,她总要带到。
于是知澜笑着道:“阿翡待人,从来都是一片赤诚之心,合该你圣眷优渥。你们新婚燕尔,自然如胶似漆,可是阿翡,你们不是普通的夫妻,大仪的皇帝和国母,一念攸关,就是亿兆黎民。人心易变,更何况你的夫君是皇帝,他身侧的诱惑和选择,更是要比寻常人多得多。若想与他并肩而立,长长久久,单单只有宠爱和感情,可是不牢靠的”
宋知澜直言不讳相告:“朝政的事,我也不大懂。黄河凌汛,听说又牵扯出许多事来,陛下雷霆震怒,这几日,刑部和大理寺大兴刑狱,夺职的,削爵的,流放的,抄家的,弄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今早我来的路上,还见到莱阳侯府被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