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衣架那边取了外衫来搭在她身上,方才在她身旁坐定,在她额间轻轻啄了下,又专挑了些她爱吃的往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夹,见她兴致缺缺的,劝道:“朕知道阿翡身子不适,勉为其难,好歹也要吃一点。”
翡雪神思混沌,嘴唇有些发干,一手握着玉著,却并不动筷。
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感情上也会格外脆弱些。她与兄嫂感情极好,加之除夕快到了,刚才连翘随口提起林斐然,勾起了翡雪平日压抑着的思乡之情。
翡雪从来没有离开他们怎么久、这么远,在凉州时虽清贫些,但每年除夕都是一家人一起过,其乐融融的。
从前在家,她若是身子不适,嫂嫂总是悉心照料,还会给她煮可口的粟米粥喝。
大婚好几个月了,她也未曾接到哥哥寄来的家书。前几日才有机会与祖母团聚,也不知哥哥嫂嫂他们怎么样了?
还有那一对双生子,她的小侄儿世安,小侄女世宁,三四岁的娃娃,正是最可爱最讨喜的时候,他们有没有长高一些?
她怔怔然良久,另一手捏到腰间那枚玉佩搓揉着,不争气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潮水,扑簌扑簌地掉落下来。
她这小动作落到瑾殊眼里,他自然猜得到她是因何落泪。
那日他告诉她,自己下旨将林斐然调回京来时,这小丫头嘴角就翘到天上去了,可是高兴坏了。这段时日,她可是掐指数着日子,翘首以盼了许久。只是怕惹他不悦,才不敢太表现出来。
瑾殊原是瞧着她状态不大好,想着既然林斐然他们到了,不急在这一时,等过两日她养好些,再告诉她。可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哄她。只好又一次败下阵来。笨手笨脚地替她擦着泪珠子,他如实交代道:“今日我才见了你哥哥。”
晶莹的泪珠犹挂在她卷曲修长的眼睫上,翡雪抽泣之声戛然而止,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瑾殊,想从他脸上得到答案。
瑾殊无奈摇头,苦笑道:“朕何时诓过你?阿翡乖乖用完膳,朕陪你过去看看他们?”
“好。”豆大的珍珠吧嗒而落,这次却是喜极而泣。她盯着他瞧,确定他说的是真的,才破涕为笑,葱段般的指尖一弯,勉强端起碗来,扒了几口粥。
因着她抬手的动作,宽松的衣袖从她腕间滑落,映入瑾殊眼里的,是一节白皙手臂,只因她太瘦,纤细得如同竹竿一般。凝脂般的肌肤上遍布大小不一、点点斑驳的淤紫,在她那弯白玉镯子的映衬下越发显眼。
他终是有些内疚,目光垂了一瞬,有些跟自己生闷气,讷讷对翡雪道:“昨晚、是朕一时情难自禁你也不必一味迁就,苦了自己。”
翡雪本也丝毫没有怪他的意思,此时的心情早就由阴转晴了,身体上的不适缓和了些,心思也早就飘到了林斐然那里。她脸皮薄,因着他的话才又想起昨夜旖旎,面上腾的红了。
敛去羞赧,翡雪忽地凝眸,瞧了他好半晌,见他这话说得颇为真诚,竟莫名觉得有些甜蜜。万般柔情犹如一捧春水,从她澄澈的眼眸中淌过。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微舔舌尖咬着玉著,傻呵呵地乐,又不以为意地嫣然一笑,拖着腮对他道:“我乐意。”
晚膳翡雪用得并不认真,搪塞吃了,就唤了吴妈妈和连翘进来重新替她梳妆。衣衫只能挑窄袖口、高衣领的,修长的天鹅颈上扑了厚厚的粉,再搭一条丝帕,总算是将满身的痕迹都遮住了。歇了整日,她的面色倒是白里透红,高兴又雀跃的情绪上来,连精神都好了许多。
瑾殊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边等她,手中的书页许久也不曾翻动一下,目光幽远,不知是想什么想得出神
那个林斐然啊,说的好听是刚正不阿,说得不好听就是固执已见,不知变通。
今日,他与林斐然说起正事,两人意见并不一致。瑾殊所虑长远,调他入京,自然是要委以重任的。可那书呆子偏囿于大仪外戚不在京为官的祖制,坚辞不受。又说自己一心报效朝廷,不愿因皇后的缘故封侯鬻爵,安享富贵,还请旨重回凉州去。
到头来,林斐然的态度理直气壮,瑾殊也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原是他一番好意,反倒激化了分歧,两人当场就起了争执,闹了个大红脸。
依着瑾殊说一不二、独断专行的性子,如何选贤任能,调动朝臣,着实犯不上同林斐然商量的。若不是看在翡雪份儿上,瑾殊何必多此一举。这回他却是好心办坏事,自己给自己添堵了。
坐在妆台前的翡雪时不时看瑾殊一眼,见他面带郁色,一时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去衣架那边取了外衫来搭在她身上,方才在她身旁坐定,在她额间轻轻啄了下,又专挑了些她爱吃的往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夹,见她兴致缺缺的,劝道:“朕知道阿翡身子不适,勉为其难,好歹也要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