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岚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掌心的那块玉佩,有些出神,“这是我小时候离开青……离开我与我娘原本住的地方,到我爹家的时候,一个在此之前一直与我在一起玩的小姑娘送我的分离赠礼。”
恍惚了一下,应岚抬起头来去看朝妍,“送我玉佩的那个小姑娘,确实同你一样漂亮,但是她的命比你苦多了。她原本应该是一个大家闺秀,却在元宵节被拐子给拐了,还被卖到了很不好的地方。后来我长大了一些,曾经回去找过她,可是她已经没了踪迹,那里的谁也不记得她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了。”
语气渐渐落寞了下去,应岚黯淡道:“想来,那个时候,她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罢。”
许是因为应岚的这位童年玩伴,与朝妍与顺子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身世可悲,原本还在吵嚷的两人也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是门外楼上楼下乱作一团的喧闹声,将房间中的人自安静中又给吵醒了,朝妍皱起眉头看向门的方向,问道:“外面怎么了?”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忽地被人推了开,“朝妍!阿岚!顺子!你们也快点儿跑罢!我们都听说了,这次被打伤的是知府大人的外甥,坊主十有八九是放不出来了!”
身后附和的声音不绝于耳,七嘴八舌的,没有房间里方才几人大难临头的愁闷与惊忧,全然是一副与之相反的、喜气洋洋的雀跃。
另外一个歌女也踊跃道:“是啊!就算不去胜绮坊,去坊主房间里拿了身契出去当个良家,也比做歌女好罢!”
胜绮坊是绮香坊的头号竞争歌舞坊兼坊主的死对头,坊主若是晓得自己坊里的姑娘在自己出事后,第一时间竟想着去死对头那里,不晓得会做何感想。
朝妍面色阴沉沉地走过去,将门外人关在了门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叹气道:“坊主整天觉得自己一手的好手段,所有歌女和舞女都被她调教得服服帖帖、忠心耿耿的,结果她前脚被抓,后脚大家就都要跑了,真是树倒猢狲散啊。”
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朝妍忽然又道:“顺子,阿岚,咱们也跑罢,这样咱们就不用赔坊里被打砸的那些东西了。”
顺子劝说道:“朝妍姐姐你冷静一点儿啊!坊主不一定出不来了,如果她能出来安肯放过临阵逃跑的我们?而且知府大人又不是话本子上一手遮天、不讲道理的大奸臣,我们只要乖乖交钱就范,坊主就会被放出来的。”
犹豫了一下,顺子还是又补充道:“而且坊主也没说要我赔坊里被砸的那些东西,要赔钱的只有朝妍姐姐你一个人。”
朝妍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愈发加快了起来,“那我更应该跑了,让坊主在大牢里蹲一辈子罢,谁要拿钱去赎她。”
应岚抱着阿嫦,同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的顺子站在一旁看着朝妍四处翻找东西,房间里一副人仰马翻、兵荒马乱的模样。
……
最后,勉强还尚存一丝良心的朝妍,被顺子好求歹求、连扯带拉地留了下来。
朝妍叹了一口气,这才放下手中收拾的行李,“好了,我不走了。我是坊主在路边捡到的,当时正发着高烧,别人或许觉得我应该恨坊主,是她让我在坊里做地位低微的舞女。可我知道,当初如果没有坊主收留我,可能十多年前我已经死在那场高烧里,被丢在不知道是哪里的乱葬岗了,做人不能做白眼狼。”
顺子含泪说:“我爹我娘没有成亲就生下了我,我是没有户籍的黑户,他们要丢了我,是坊主给他们了钱和吃的,说要他们将我养大后来给她帮工的。”
抹了抹眼泪,顺子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呜咽出声了,“坊主小气、贪财、唠叨,对被她骗过的那些人来说,她是坏人。可是对我来说,她却是救命恩人,虽然她一开始救我的时候,或许只是为了省一个跑堂的工钱,但我只看现在的结果,不管当初的原因。”
朝妍点头道:“如果只看现在,不管从前我们就能过得更开心一些,那为什么不呢?我没读过书也知道人生苦短是什么意思,自己总是跟自己过不去才是傻瓜。”
顺子也点头,“所以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出坊主来,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
看着终于放弃了跑路的朝妍,和眼含泪花与他高大的身形呈诡异对比的顺子,应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是啊,你们说得对,我明明不是这世上最惨的人,过去却总是心中压着一股子郁气。能够靠着自己的双手吃饭、活下来,有了阿嫦,还能遇到你们,老天爷现在已经对我够好了,我没什么要一直为了乱七八糟的过去郁闷难过的理由。”
朝妍伸出手来,毫不留情地抽了顺子的胳膊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