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当她安静地坐在镜前梳妆, 而他起得早,已经坐在案前捧起本书卷在读,不经意回身时,看见了镜中他和她的脸。

是异域进贡来的琉璃镜, 人影清晰可鉴。

拂晓的阳光化作了淡淡的光晕, 将她秾纤合度的身影衬得极为温和。

在那时,他突然忍不住想, 她不只是他的妻子,以后, 还会是他孩子的母亲。

他和她的孩子,会像谁更多一点?

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周妙宛如释重负,她浅浅笑了。

不管她之后做出怎样的决定,至少这个孩子,是在期待之中诞生的。

她已经不再期望他做一个好丈夫,可她还是期望他能够做一个好父亲。

李文演说:“朕这就传太医来。”

周妙宛按住了他:“不必了,臣妾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难得偷闲,臣妾想在此好好休息休息。”

这怎么能行?李文演皱眉,正欲说什么,见她倦意已经浮上眉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在这人迹稀少的山间别院里,两人和普通夫妻过得别无二致。

李文演不知从哪弄来一套茶具,他饶有兴致地要为她亲手烹茶。

周妙宛静静看着他筛茶、煮水,他并不精于这些风雅之道,动作远称不上行云流水,忙起来还打翻了茶盏。

她看笑了,心下一阵涟漪。

她想过的生活,从来如是。

如果李文演他一直是那个翩翩有礼的端王,也许无权无势,但两人在封地的日子肯定也是衣食无忧。

冬来可以偎依在泥炉子前取暖,烤一把油栗子,夏至一起去山间采风,听蝉鸣蛙叫、泉水叮咚。

想重新开始的人,从来不止他一个。

她甚至希望过,他可以骗她一辈子。

左右演了这么多年,哪一层皮是他的真实面目,哪一层皮是他不得已的伪装,他自己或许都分不清楚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