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当时她是怎么对檀香说的来着?容嬿宁觑着时雪提气屏声的紧张模样,不经意间弯了弯唇,声音温柔,若三春和风一样,道:“没有。”
“那您是觉得,爷是个好人?”时雪的眼睛微微一亮。
然而容嬿宁却摇了摇头,轻声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与你家主子不过萍水相逢,他为人如何,我不好随意评价的。只是这一回他救了我,我总是记着他的恩情的。”
世间人的善恶,岂是能够简单研判的呢?
时雪见她说完以后就只管盯着窗台上的兰花出身,嚅了嚅唇,半晌才揭了话题过去,只试探着道:“姑娘且再睡一会儿?”
容嬿宁没有推拒,左右现在没有那小王爷松口,她也回不了益阳侯府。
时雪伺候着她躺下,轻手轻脚地退到屋外,甫一阖上房门转身,就看见时雨正站在院子门口来回转悠,眼睛里顿时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阿兄,你这会儿不该跟在爷的身边吗,怎么搁这儿转悠呢?”
时雨朝正屋的方向点了点下巴,搓着手道:“爷估计是放不下心,特意打发我回来问问容姑娘的情况呢。”
时雪担心自家阿兄嗓门太大,惊扰到屋里人,忙扯着他的胳膊将人拉远了些,“姑娘才用过药歇下,你可别大声嚷嚷吵着她。”见时雨连连点头,她忍不住问道,“你可知爷几时回来?”
时雨道:“爷刚回了趟王府,应付了那院子的人后才要回憩院,不妨圣人召见,这会儿正在进宫的路上,我估摸着最早也得晌午后才能回呢,不然也不会特意让我回来走这一遭了。”
“看来爷的确对容姑娘十分上心呀。”时雪不禁感叹了一句。
时雨虽然觉得私下里妄议主子,是不合规矩的,可还是下意识地跟着点头附和。
“你仔细伺候着,行动间小心些,别没轻没重地再伤着了容姑娘。”时雨有些担忧,自家妹妹从小在暗夜司训练营中摸爬滚打,学的是杀人打架的功夫,这当丫鬟伺候人的活计也不知道干不干得好。
时雪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主子既然将容姑娘交给我伺候,就是相信我,我自然不会办砸了差事。”说着,捧着漆盘朝外走去,走了两步,见时雨杵在原地,便道,“阿兄还是赶紧给爷送信去罢。”
时雨反应过来,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紧赶慢赶地在沈临渊踏入宫门前将消息送到了。彼时,沈临渊静静地听完了时雨的禀告,待听到容嬿宁那一席“日久见人心”的话以后,稍稍拢了拢眉头,继而一语不发,抬步沿着长长的甬道,一路朝圣人的养心殿而去。
昨日驸马萧云升率领靖北军凯旋,阵势浩荡地从长街行过,引得京城百姓纷纷涌上街头围观。一派祥和热闹之际,偏偏沈临渊和他手下的暗夜卫们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闹出偌大的阵仗,言官不知原委,今日一早就将弹劾的折子送到了文宣帝的御案上,字字句句指责沈临渊轻不将凯旋之师放在眼里,故意寻衅滋事,是寒了将士的心。
诸如此类弹劾沈临渊的折子,文宣帝日日都要看上几封,内心早已毫无波澜。因此,当身着玄色窄袖锦袍的沈临渊走进养心殿时,看到的就是一脸乐呵的文宣帝。
“微臣参见陛下。”沈临渊立于御阶之下,拱手行礼问安,姿态从容。
文宣帝摆摆手,含笑道:“此时无外人在,不必搬出这君臣之礼来了。”
沈临渊从善如流应下,改而唤了一声“皇叔”。
文宣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一旁伺候的内监将手边的折子拿给自家侄儿,见他一脸冷漠地看完,方轻咳了一声,问道:“对于上面的弹劾,你可有何要解释的?”
沈临渊随手将折子扔在地上,眼角眉梢勾着三分嘲弄之色,嗤声道:“御史台这帮酒囊饭袋,如今的水平不过尔尔。”从前尚能洋洋洒洒,言辞犀利而不失格调地论个子丑寅卯,现在潦草拼凑,一句话颠来倒去,却是赘语连篇,言之无物。
文宣帝教他不屑的态度逗得开怀大笑,指着沈临渊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话让人听了,不免又要说你轻狂了。”说着,微微一叹,“只是阿渊,你也该顾惜几分名声,总不能任由那些老匹夫攻讦,依朕看,不若澄清一二?”
沈临渊抬起头,目光落在文宣帝温和的脸上,见他一副为自己着想的关切模样,无声一笑,“侄儿和暗夜司行事的确称得上我行我素,没有什么好澄清的。”
“你这孩子,哎。”
文宣帝叹息一回,问起醉月轩的事,说道:“昨日驸马和景浔进宫,宫宴上无意提了一嘴,暗夜司缉拿之人和景浔遇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