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在意他干什么,难道我陪着你不行?”
那也是第一次他从那双幽深眼里看到了陌生的自己,也是第一次她下令处罚了他,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关切,大概就是因为他冲撞了她。那一年,春色浸染了整座皇宫,可是……李安却觉得那像是遥远的冬季厚厚的积雪将他埋在深渊里。
&160;&160;&160;也是从那时他明白奴才就是奴才,永远不可能成为她心里的那个人。
那以后,那个人开始对所有人都客气起来,甚至是疏离。直到那个少年死了,直到那个少年在她面前自尽,直到她满身是血的回到孤鸾殿,直到那个人坐在高高的殿上时,他才知道,因为他的一句戏言,宫里开始有了太子与太监的流言蜚语,那个人为了护住他的命不得不罚他,甚至疏远他。而那个少年的死隐隐的也与他有关。
待回过神来,不远处的人不知何时已消失在一片苍茫中。
这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人会真心疼她,真心爱她,她游移在权利与阴谋之间,各种敷衍浅笑,不经意间的冷冽彰显着她高高在上的身份。她会在与每一次的宴会与人对饮时,从容镇静的接过那明知有毒的杯盏,含笑而饮。她会在夜阑人静的夜晚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太医院给自己配药,体内余毒发作的时候总是会踉跄地打翻许多瓶罐。她会在你遇到危险时,当先站出来将你护在身后,平淡的表情令人看不出喜怒。她亦会在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时,看着喧嚣的街道难过地移开视线,这么一个人,你会舍不得看见她难过,舍不得她承受本不该属于她的痛苦,舍不得她一个人去赴一场又一场充满阴谋的邀约。你陪在她的身边发现她浅笑着站在人群间,那满眼的璀璨如星辰闪耀。但是,明明眼前的一切美好的不像话,站在人群之外的李安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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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这么大,公公不冷么?”太医陆离一身洁白色狐裘,撑着竹伞站在离李安不远的地方微扬着唇角。
李安抖了抖身上的白雪,走过去,正要往陆离伞下钻,却被一只素白的手拦了去路。李安正要发火,陆离好笑的把手中另一把竹伞递给李安:“公公,这么着急干什么,这里不该有一把吗?”
“你小子擅离职守,就不怕本公公向皇帝参你一本?”
陆离斜眼瞄了一眼李安,佯装疑惑的问道:“不过……公公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160;&160;&160;李安清咳几声,含含糊糊道:“没做什么,陆太医未免管的也太宽了。”说完气冲冲的朝着孤鸾殿走去。
北风呼啸着打乱了清扬纷飞的雪,落在不远处的那棵残败的老树枝丫上。白茫茫的雪地里宫人清扫着道路积雪,倒像是一副美妙的画卷。陆离不禁想起许久以前的事情来,许多年前,这里鲜血淋漓,尸身纵横,如今却是满眼盛景。茫茫的雪地间不知是谁轻唤了声陆大人,陆离才恍然想起宫外还有一些病人等着去医治,匆匆收回视线,踏着满地积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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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亲征
贺辽之战一直持续到嘉泽二十三年春,贺国年轻的皇帝面对紧危的局面,下令开放粮仓,并于三月中命八品武官章端前往湄河赈灾,期间耗资巨大,宫廷已无力拨出银两招兵买马,而民间起义声不断,谣言如瘟疫一般传出京都,顿时贺国秩序混乱,人心惶惶,逃的逃,死的死。
战争的硝烟弥漫至整个京城,国将亡已。贺孤词坐在寂寥清冷的大殿上,门是虚掩着的,殿内的药香味异常的刺鼻,浓厚的令人作呕,几名忍不住的宫女在关上殿门的时候小跑着跑到草丛间呕吐。
陆离背着药箱经过时,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匆匆向殿内走去。浓厚的药香味纵使连他这个常年闻药的御医也忍不住干呕,何况适才那个小宫女。
陆离拉紧药箱,掩上殿门,微微作揖,“臣陆离参见陛下。”&160;
良久,才听到高堂上的人轻轻的声音,“陆太医……不必多礼。”
陆离抬起头,对上那双澄澈清亮的目光时,心猛的一阵,难道她,“陛下,臣恳请为陛下诊治。”焦急的话语,连同汗水一点一的渗透出来。
贺孤词淡淡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如若爱卿没什么事的话,那就离开吧。”
清冷的大殿她说话的声音绵绵无力,强硬的道清字句,殿内的光线突然很暗,暗到他几乎看不到她的面容,那张清白的面容隐在黑暗中,或许不必看也知道那张面容是有多么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