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璞玉,紧紧抓住贺孤词的手,那双手冰凉如雪,像是活死人,一点生命迹象也没有。她心生恐慌,不可置信的看着贺孤词:“你……你……”
“皇后娘娘既已知晓还望保密。告辞了,温姑娘!”能将告别说的如此轻淡的人天下间恐怕唯有她一人,也只有她告别的时候从不悲伤,无喜无悲,到底是用怎样强大的心包裹着悲伤,以至于分别的时候以微笑示人。
贺孤词像云烟一般消失在了她面前,就似乎她从来都没有来过,良久她才喃喃道:“原来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药,原来真的有长生不老。”温宝宜握着冰凉的璞玉惊叹不已,莫非这世上真的有鬼魂,不然她怎么可以一瞬间消失在她的面前。或许在她有生之年里,她恨过那个亲手结束了她生命的少年,同样她也不得不离开那个等待许久的人。大概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不肯见他,心死了又谈何颜欢。
月光下的璞玉明亮,她神色凝重的望着窗外,如果她真的可以长生不老,他们拥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这剩下的时间留给她,又有什么不可呢。
楼下人声依旧鼎沸,说书人依旧说书,花灯依旧夺目,只是那冗长的街巷不知淹没了谁的风花雪月。
遥远的琴声悠扬,冷却了多少人的心间事儿,余生之年就再也没有回归故土的时候,死后魂归故土倒也算是圆满。
离人对酒悲吟殇,一酌清酒送长安。江山北顾风飞扬,莫问黄土泣孤魂。
皇宫机密
这一年,冷雨覆盖了大江南北,江南一行后,已过了大半月,宫内的百花园又植来几盆别样的花。温宝宜闲来无事会去那里,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宫里的人来来回回穿梭在那通往宫外像是一生冗长的甬道,特别是下雨的时候,那条甬道就会有太监拖着宫女的尸体行走,像是幽冥拖着已故的亡魂走向地狱,她的车撵曾经经过这里,守卫的太监告诉她,这里死过很多人,娘娘贵体身怀龙胎以后还是少走这里走动,这些都是一些该死的奴婢,娘娘用不着废心。她想,那些死去的人,是不是一生都没有看过江南的繁花烟雨,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在每一天煎熬的日子里期盼着宫外红尘。
花看得久了,眼就发酸,记忆里江南的花盛已是许些年前的事了。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很怕死,忽然很害怕鲜活的躯体被冰冷的土地埋葬,害怕下雨的黑夜里四方的棺冢爬满了冷彻的水,冰冷的没有片面温暖。
“冷——”她瑟缩着身体,眸光畏惧,一件貂衣突然包裹着她。
她缓缓的抬眸,目光温婉。
“既然冷怎么不回宫?”萧琰轻柔地抱起她:“我带你回家。”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无论什么时候只有他在身边她才会安心,也无论何时他的话语才会让她温暖不再觉得冰冷。
清凉殿之所以为清凉殿并不是因为它清凉,而是为它立名之人把对那个姑娘的思念尽数融进了这清淡的字里行间,他喜欢她的清,喜欢她的凉,故居名为清凉殿。或许就连萧琰都不知道清凉殿里他亲手种下的桃花已经谢了一年又一年,他说等来年初春他会陪着他的皇后娘娘一起看,可是时过半载,终归还是成了痴话。
“萧大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嘉泽帝活着你还会去找她吗?”
萧琰解衣的手顿住,楼台烛灯晃跃他的轮廓被晕染的有些模糊,那双眸清澈昏沉,微垂着良久都不说话。
温宝宜望着萧琰,眼眶发酸:“萧大哥,我累了,先睡了,你回去吧。”
良久,他才回道:“也好!”之后就那样在烛火的晃动中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再也没有转过身来。记忆里他苍白的面容隐在繁华的锦帐里,模糊的如同梦里的画面,每一次在熙攘的灯火间却又明亮的令人深刻。
斑驳的雨声淅沥,敲打着青石板的小路,叮咚作响,花瓣零落了满地,不久前,他还牵着她的手走过那繁花如锦帐的园地,不久前,他还曾说着,皇后,觉得闷了就托人到前殿告诉朕一声,朕一定会来。雨声空旷清凉,落下屋檐叮咚透心寒,老树催悲。有谁会知道在那幽静的院落雨声淹没了多少人的悲伤,又有谁会知道清凉的雨冲刷了多少本就没有希望的证据。可是,谁也都知道,清风自来,没有人会等到那一天,除非地老天荒你不灭亦不休。
这段话深奥悲切,温宝宜很难理解,再抬眼对上那人柔和的目光:“皇后娘娘,告辞了。”说完微微作揖,眸子望着温宝宜的下怀,自袖中拿出一块璞玉递给她,“这是十岁那年父皇赐给我的,今日我将它送与小皇孙,愿他日后□□定国,为民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