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带你走。”当马车走至雍都城中时,何光对穆梵说道。
穆梵彼时已经醒过来,她看着何光的面容,缓缓笑了:“你终究还是来了。”
“看来你知道是我?”没错,他不是何光亦不是冷宫的杂役,他是萧琰。他知道她假装受伤故意倒在库伦鸿身旁,为的不过是探取敌情,以身犯险,他太了解她了。
“雪这么大,库伦鸿发现我不在,定会有所察觉,我们还未出城便会被其拦截,届时守卫愈加森严,你我都逃不出去。”她呼吸浅淡缓慢的说着,声音极轻,极为冷静,若不是她在他身旁,他根本就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带你走。”
穆梵轻轻笑了:“这几日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日子,我知道是你,萧琰。”话落,慕容孤词将手无声移至萧琰身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住萧琰穴位,她还有未完成的大业,未完成的责任,她不能离开,但是他可以。
萧琰赶车的手滞住,浑身僵硬,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随后被无限悲哀所替代。萧琰哀伤的望向他身旁之人,那人唇边挂着浅笑,却是那么的不真实,他无法动弹,亦说不出话来,他想说让她放开他,想说别去,然却徒劳无力。
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穴位半个时辰自动解开,剩下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前面便是通往温大人驻守的雲城,那里……你会安然无恙。”
“萧琰,那日在清玉关说我从未说过喜欢你,不是从未说过,是说过很多次的,在你离开我的那些年里,不止一次的说过。”
“萧琰,其实我一直都在追寻着你,只是大业未就,江山未固,于这世道,没有选择。”
“萧琰,再见了!”
她轻轻吻上了他的额头,拭去他眼角的泪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消失在茫茫天际。
萧琰看着她再次离开,望向不是心中归途,泪水汹涌,白雪将他淹没,泪水将他淹没,黑暗将他淹没,他想说阿词,回来,快回来,他想说阿词我陪你一起走,可是……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
没过多久,库伦鸿差人将嫁衣送至钰梁殿,那应该是他能给她最尊贵的尊容,十里红妆,凤彩霞衣,金饰玉品一样未少。
送来的时候那人脸上并未有多少惊喜,就那样淡淡的坐在正殿上,微微眯着眼,似睡非睡,像是累极了。
与此同时,库伦鸿的后宫暗波涌动,她们像普通女人那样,怀揣着佯装的善意登门拜访。所以……在送嫁衣的人还未离开钰梁殿的时候,库伦鸿的妃子们便不经通传侯在了钰梁殿正厅的门外。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的什么慕容孤词心里很明白。
所谓凡尘,确是如此。
库伦鸿的妃子们等的着急了,一个个陆续进了正厅,她们终于见了那个传说中美貌,聪慧,将她们的汗王迷的团团转转的女子。
她们好奇的盯着她看,乌色的长发微微挽起,落在肩头,眉目间透露着一股清冷,眼眸温婉,唯独那面色苍白的有些病态之气,那种不施粉黛的白在她们大漠不曾见过,她就像是一副画,穿着白色的衣裳,简约大方,约莫有些许威严与贵气存在,令人有些不寒而栗,原来中原女子这么美。
“恭喜穆妃,贺喜穆妃!”那些妃子们异口同声的道喜。
慕容孤词站了起来,淡然的扫了一下她们,各色神情皆尽收眼底,清了清音:“那便多谢各位了。”明明说的客气,神情似有若无的有些许冰冷,隐隐透出细微的锋芒,却是转瞬即逝。
那些妃子们有些猜不透她的情绪,寒暄了几句,便愤愤离开了,她们觉得穆妃这个女人很不识趣,私下都在议论脸白的和鬼一般,估计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待那帮庸脂俗粉离去,慕容孤词口中的鲜血自唇边溢了出来,滴毁了她素白的长衣,她苦笑的抬起手,拭去唇边的鲜血,终究是大限将至了吗?
按照辽人的习俗,大婚前需敬神明,那夜,西戎皇宫歌舞升平,丝竹管弦络绎不绝,慕容孤词被请上了西戎的神殿——神启殿。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紧紧挨着她,她却礼貌的与之拉开距离,笑容浅淡,眼里却透着冰凉。
库伦鸿的王妃这时站了起来,走到了舞池中央,举起酒杯,微微躬身:“王上,听闻中原人武艺出众,比起我们大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臣妾可否请穆妃为大家舞剑。”
她缓慢的饮着,头却愈来愈昏沉,她才恍然明白那茶中有药,穆梵心思缜密,何光所行早已看穿,只是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闭上眼的那一刻,穆梵告诉何光,你会后悔的。何光只是平静的望着她将她搀扶起来,挪至早已备好的马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