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我这个人就不信命。”裴宛放下临帖的笔,洗净了手,一面擦一面道:“想必国师很受了一番推诿搪塞之苦,你把它们送来,是投我所好还是想探我个口风?”
“殿下想左了,您是紫微星梧桐木,自有群星环绕有凤凰来栖,贫道臣服道法自然。”
这道士,不去皇城跟支摊卖卦可惜了了!裴宛腹诽,审视着他捧着的托盘。那上面排列着一张张泥金红纸,正面俱写着主家的爵位官职名号,想来生辰八字都在反面藏着。
“都收齐了?”
“收齐了,有几封外地侯爵府上的帖子,今儿快马加鞭送来的!”
裴宛却嗤的一声笑了:“我瞧着没有罢?前几日礼部报上来,为弥腊国主檀泷聘妻之父请封一等子爵——怎么他家未嫁女的生辰帖不在你的盘子里?”
若水一个方外之人,对谁谁娶妻一事自是两耳不闻,也不知这位新晋爵爷的根底,心里打了个突,躬身道:“是臣疏忽,路爵爷才受的封诰,未来得及去收——只是不知他家还有未嫁女子嚒?”
“还有一个庶女。”裴宛从镇尺下拿出一页花笺,轻轻放到若水捧着的托盘上:“下次别再疏忽了。”
“……”若水轻轻眨了眨眼睛,对上太子殿下郑重其事的眼神,很快意会:“诺!”
裴宛拍拍若水:“我之所以能够留着国师在宫中,便是那个浑天仪还有点用处。你不要尽用他占星卜命,一个人的命如何抵得过天下千万人的命?”
他随即叩了叩桌案:“每年春夏两汛,旱涝地动能不能预测?一个老妪夜观天象都能瞧得出明儿是刮风还是下雨,它那么大个家伙,总比老头老太太厉害罢?最不济,你时辰总要报准!”
太子殿下咄咄逼人,年轻的国师却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三岁入道,六岁皈依,十二岁下山,自负窥得大道真理,便入了红尘中这最热闹的一隅!没想到果然叫他瞧见了真星君一般的人物——
“不事一人,为天下千万人夙命而卜,这话不啻于醍醐灌顶,谢殿下赐我大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