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管家向寒琅行了礼,引他入正厅等候,路上禀告:“知州府尊身份尊贵,同我家老爷关系又非比寻常,本应先回禀老爷再向府尊回话。但如今非常之时,若被外人瞧见府尊进出鄙府实不相宜,故而先请府尊里面等候。小人这就去回禀老爷、大爷。”寒琅谢过,一人留在顾家正厅相候。
这一等却是近一个时辰。路上雨大,饶是寒琅穿了防水衣物,仍是袍服濡湿,冷岑岑贴在身上,冰透透沁入肌骨。一个时辰过去,已觉肌肤发烫,身上也微微有些颤抖。寒琅忍辱含耻挨在顾家,好容易等到一人缓步入得厅堂,却不是舅父,是自己表哥,雨妹的长兄顾雪苍。
顾雪苍颇为抱歉:“害府君久候,失礼之至。家父年老不堪旧事伤情,不便与府君相见,府君请回罢。”
阴篇 19
焚画
寒琅既惊且怖、不知所措,雨妹竟凭空不见了,一丝痕迹也无。他奔至方才雨妹所立之处仔细搜寻一番,一些痕迹灰烬都不曾留下。寒琅慌乱无比,奔出房门四下搜寻,全无一些线索,只好回房,急得在房中乱转。
此后几日不见雨青,寒琅日日只是发呆盼望,晚间便立在雨妹初现的那座假山前,盼着雨妹或许就会忽然又在那石阶上现身。雨妹消失得正如来时一般不着痕迹,连琵琶也跟着没了。若不是锦盒中笔墨仍在,寒琅几乎以为过去数月不过南柯一梦。四五日过去,寒琅失魂落魄,茶饭不思、夜不成寐,眼看着精神萎顿得连顾夫人也瞧出来了,问他他却不肯说。
寒琅度日如年,雨青消失不过第九天,几乎已耗下他半条命去。那日夜里,他仍是拥衾在床上呆坐,忽然又是似有似无的一声“表哥”,寒琅一下从床上跳起,冲下地来。雨青这次就立在房中,身上只着白色里衣,发髻散乱、面色苍白,眼中含泪。
寒琅急忙跑到雨青面前要拉雨青双手,却捞了个空,心下震惊,望了望雨青再试一次,仍然什么都碰不到,雨青竟真成不可触摸之魂魄了。寒琅急声相问,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如今已碰触不到雨妹。“表哥先慢发问,静静听我说。”雨青含泪道,“我如今寿数将尽,只问表哥一句,表哥当日‘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的话,可当真?”
寒琅当下重申誓言,表白一番,说此生只愿得雨妹为妻,绝不生二心。雨妹含泪点头道:“好,表哥听我细说。我本凭仙人相助,脱出肉身,穿过高墙,以灵气幻化出一具肉身陪伴表哥身旁。家中那具皮囊已昏睡数月。几日前父亲知晓此事,请来名医诊治。名医药石罔及却看出我身有异,建议父亲寻仙家道长为我驱邪。父亲不几日便寻来一位道长,道法高明,一眼瞧出我魂灵不在身上,那日强召我回家,此后更是严盯死守,将我困在家中。”
寒琅如闻天方夜谭,几不能信,但仍是听下去。“今日道长有事归山,我才得空逃出身来。我那具肉身已撑不了几时了。父亲捉我回去,不过是要我死在家中罢了。道长仙法高明,我恐怕再难像今次这般脱身了。如今只有一法可保我二人相聚,只是不知表哥是否愿意遵行。”
寒琅一万个愿意,只求雨青传授其法。不想雨青接下来一番话却比方才更令人胆战心惊:“请表哥去我家将我肉身偷出,藏于表哥床上。我魂魄归体,能活一日,便同表哥做一日夫妻,能活一月,便同表哥相守一月。待我死后,请表哥偷偷将我埋在云岩寺外海棠树下,不必立坟。待表哥中举立身、当家作主,再将雨儿牌位立起,迁入宋家坟茔,做个追认的夫人。”说着垂泪痛哭。
寒琅大惊,偷女私娶,这般行径等同淫奔,岂是君子所为!况且顾家高门深宅,如何能盗出表妹身体,于是连忙向表妹陈其可否。雨青听了道:“仙人同情于我,自会助力表哥,表哥云中去、云中还,无人知晓。只是表哥正人君子、行止磊落,不愿为雨青破例么?”又哭道,“雨青亦知此言荒唐,但如今别无他法,若不如此,雨儿断不能与表哥再见了!”
寒琅左右为难,难于决定。不告而娶,是为不孝。自己与表妹从小情投意合、青梅竹马,为何如今却只能这般私定终身,行苟且之事!雨青看他为难,道:“雨青不能久留,今日便回去了。三日后再来,届时表哥可将决断告与雨青,若是愿行,自有仙法相助;若是不愿,便是雨青与表哥永别之时。”说着掩面而泣,向门口走去。行到一半,忽又转头道:“此事机密,请表哥万万不要告与任何人知晓。”
时已将近黎明,寒琅告辞上马,向城北奔去。
进门后管家向寒琅行了礼,引他入正厅等候,路上禀告:“知州府尊身份尊贵,同我家老爷关系又非比寻常,本应先回禀老爷再向府尊回话。但如今非常之时,若被外人瞧见府尊进出鄙府实不相宜,故而先请府尊里面等候。小人这就去回禀老爷、大爷。”寒琅谢过,一人留在顾家正厅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