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朝迈开长腿,往凭栏处走去。
裁剪得宜的华裳勾勒出他修利的背部线条,紫金带束缚的腰流畅明晰,显得劲挺有力。
阮雀看着他的背影,外头耀眼的光芒勾勒出他如松如鹤的身形。大抵是他的步履有种不屈于尘俗的悖逆感,以致他明明身着华服,阮雀却恍然觉得,他像是空谷山寺里香客人潮里,逆行而去的踽踽独行的僧人。
这样的错觉委实过于荒谬,阮雀收回视线,心想,这分明是手染厉血的修罗阎王,怎会和菩萨僧人有什么相干,莫要被他的皮相所骗。
正在她不断自我博弈时,司朝已经踱回凭栏台上,窝进摇椅里,轻轻打扇。
已过惊蛰,时近春分,外头的天光一片晴好。从这里望出去,能看见整齐的屋脊将天地切割成对分的两半,连绵的屋脊为界,青蓝的天空与灰褐的瓦砾围墙形成浓烈的对比。
摇椅轻轻晃着,压在榉木铺成的地台上,发出“咵嗒”、“咵嗒”的有序碰撞声,一下又一下,似乎压扣在阮雀心坎上,不急不徐,颇有耐心。
阮雀垂下眼,尽管他瞧不见,还是遥遥拜了一礼,道:“臣妇……”
她浅浅吸了口气,道:“臣妇今日贸然叨扰,还请王爷恕罪。王爷如今权倾朝野,是大镧朝说一不二的人物。顾家久居庙堂之上,风雨飘摇,恰得王爷远道回京,立于朝堂堪比参天大树,这才一时起了妄想,巴高望上,借接风洗尘宴之名,行借势虚张之事,算计王爷。此举实属不该,还请王爷垂怜勿怪。”
一通辞说下来,都是请罪的。
阮雀想着,天下熙攘,宦海浮沉,搏出名堂来的人大都心如明镜。况且据传,司朝还是蛰伏良久一举覆灭西狄的人,同这样的人玩心眼,又如何能玩得过,索性坦诚相告,说不得还有一丝机会。
可她不能断定这些话不会吃罪于他,到底是没什么把握,是以暗中攥紧了手,绷紧脑袋里的弦,只等他说些什么。
良久,他的声音才掺杂在风里,吹进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