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的理由听上去象是那么一回事,但她本人说得不是很走心。照正常情况来说,隋王是不可能答应的,只会拿话安抚小孙女,让她打消离开的念头。
然而隋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要开口拒绝的,却鬼使神差般点了头:“你的话也有道理。眼下你在不在家都是无关紧要的,最要紧的是让你阿耶老实下来!”
李俭让吃惊地看向祖父,有些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隋王几乎是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昏了头。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马上改口岂不是太没面子?他也不是真的那么疼爱小孙女,只是心里恼怒嫡长子的言行罢了。小孙女在不在家里,对他而言真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是这回让她受了委屈,大不了他另行弥补就是。
这么想着,隋王就对李俪君说:“阿翁知道你有孝心,想要替阿翁与你阿耶祈福,但阿翁不能让你背着骂名离开。这回即使你要出府,也不能让人说是被你阿耶撵出去的,更不能让人拿什么克不克的说嘴。你是奉了阿翁的命令去为家里人祈福,是个最有孝心最乖巧有品行的好孩子!你阿耶是病得久了,人也犯了糊涂,他说的话,谁都没必要放在心上!”
隋王为李俪君的出行做了定论,还另赐了她许多好东西,包括她近期出孝之后用得上的各种名贵衣料、首饰、香料,还有奔波劳累之余补身体需要的药材、补品,又给她添了二十个健壮的男仆与二十个灵巧的女奴,一辆新马车,两匹拉车的好马,其余内造的精致生活用品更是不计其数,最后再添上一箱一百两的黄金与二百匹绢。
于是李俪君不但顺心如意地得以离开家门,还发了一笔财,手上又添人又添家当,连新添人手的生活费都不用发愁了。
这只是隋王赏赐的份而已。当他决定让小孙女离开隋王府之后,窦王妃先是跟他吵了一架,见无法改变事实了,又给李俪君送了一大笔赏赐去。
窦王妃近日正为女儿平都县主李婉致准备嫁妆,手里好东西多着呢,虽然拿出来的基本都是淘汰掉的陪嫁备选物品,但都是实打实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李俪君一点儿都不吃亏。
就连长兄李俭让,也因为心中愧疚于未能在祖父面前为小妹说项,特地送了许多新书和文房用品过来,都是质量上佳的上造之物,足够李俪君正常用上两年了。
为了这事儿,李俶君还跟李俭让闹过,认为胞兄对自己不如对隔母的小妹好。李俭让气得跟她说了半日道理,见她还是油盐不进,索性甩下狠话:“你若也跟小妹一般,为了替长辈祈福,不惜离家受奔波之苦,我只会送你更多的东西。那你是不是也要离家呢?”
李俶君怎么可能离家?她好不容易才回到隋王府,如今筹谋已久的大事又进行得还算顺利,未得手之前,她断不可能离开的!
于是兄妹俩再度不欢而散。
李俪君并没有理会兄姐之间的争拗。她只是用一种稍嫌冷淡的冷静态度,指挥着手下的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日子就定在后日。明日又逢八,她指示二红借口替自己去大慈恩寺上香,再参加一回雁塔坊市,看能不能联系上圆光法师所说的那位丹师,从对方手中买一批炼体丹药。如果能弄到,自然最好;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李俪君这回重返紫云山房,一应俗世庶务都会交给身边的人去负责,她专心致志跑去光头山修炼,务必要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接下来,不但雁塔坊市,就连鄠县的修真集市,她也是能不去就不去了。手下有人可使唤,铺垫的工作也早就做好了,她实在没必要再费力气去应酬本土修真界的人,太耗心力,还要冒穿帮的风险。
二红她们几个察觉到自家小娘子的心情不是很好,似乎打那日杨国忠死而复生,她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了,随后竟是连应付的工作都不好好做,直接拿仙家法术忽悠得隋王与嗣王松口放她出京。她们也说不好小娘子这是怎么了,只能默默听令行事,私下却十分担心李俪君。
李俪君其实知道身边的侍女在担心着自己,但她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只不过是少了些闲适拖拉的心态,更急迫着想要尽快变强罢了。
这种想法有哪里不好了?修真界弱肉强食,只有变强才是正道理!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应付着前来送行或看热闹的各路人马。无论谁来问她,为何偏在即将出孝时离京,她都只有一个说法:奉祖父之命,为亲人祈福。
她的理由听起来正当又合理,还有祖父母与家中一众长辈为她背书,外人根本挑不出错来。只是嗣王李玳不做人,最近满口喷粪得罪了一个又一个,家里人基本都被他得罪光了,自然有人憋不住心中的怨气,把他的恶言恶行往外泄露。于是,李俪君被渣爹逼迫离家的说法又甚嚣尘上。济阴郡王妃等几位伯娘婶娘亲自跑来安抚她,又骂了李玳一顿,最后还是被裴王妃请过去安抚好,才被打发了。
裴王妃大着肚子一边管家,一边应酬各家上门的亲友,也是劳心劳力得不行。更让她郁闷的是,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小继女李俪君竟然被丈夫几句没脑子的闲话给气得要出京了。她的计划泡汤了不说,还要吩咐身边的人留意外界的评论,千万别让丈夫不做人的锅甩到自己头上,她要背个继母不慈的骂名。她倒是想劝公爹兼舅舅隋王改变决定,但隋王已拿定了主意,窦王妃又不插手,她除了接受现实,也无法可想。
唯一可称得上是好消息的,就只有郑老夫人忽然离京这一条了。
前婆婆郑老夫人上京时没跟她打招呼,直接跑到大慈恩寺要抢她的儿女,事败之后又留在京中族人家里住下等待时机。裴王妃一直戒备着她的下一步动作,哪怕儿子郑汶告诉她,以后有大慈恩寺的高人圆光法师庇护,不需要担心会有邪魔歪道掳人,她也依旧不能放下心来。
忽然间,郑老夫人一点征兆都没有就离开了长安,急急忙忙赶回荥阳去。据裴王妃从其他郑氏族人处打听到的消息,似乎是老家那头的前庶长子出了问题,郑老太爷还受了伤,怪不得郑老夫人再也顾不上一双与她离心的孙儿孙女,直接打道回府了。
郑汶有个猜测:“恐怕是那名邪道知难而退,不敢再打儿的主意了,便直接拿兄长做法了吧?阿翁、阿婆想必十分焦急。”
裴王妃叹了口气,为前庶长子的命运哀叹一声,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再不提起了。那孩子的命运如此,也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她没本事去救人,只能优先保住自己的儿女。
李俪君的理由听上去象是那么一回事,但她本人说得不是很走心。照正常情况来说,隋王是不可能答应的,只会拿话安抚小孙女,让她打消离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