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体弱,不定几时就要夭折。作为唯一的嫡子,他一旦死去,底下又没有嫡出的弟弟可继承父亲的王位,隋王府就要断嗣。
就算祖父隋王的另一个嫡子三叔继承了嗣王之位,也同样没有子嗣可传承香火。二叔倒是有两个儿子,但他是庶出的。
父亲膝下还有另一个庶出的儿子。姨母兼庶母小杨氏为了让这个亲生子能继承嗣王之位,方才对正妃下毒手,还想把他这个嫡子也一并除掉的。父亲作为嗣隋王,没有第二个嫡子可继承家业,导致了许多悲剧。如今小杨氏已死,而她所生的儿子,也因为母亲是罪人,失去了继承王位的资格。
虽然眼下父亲李玳已经不再是嗣王,也不需要为嗣王之位的继承问题烦恼了,可隋王府的家业还需要人继承。三叔已经封了郡王,明说不会接掌嗣隋王之位,难道隋王府真的要永远失去王爵了?!可就算祖父属意他这个嫡长孙越过父亲继承王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得够久啊!
如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继母为父亲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子嗣。就算他李俭让体弱夭折,隋王府的王位也可以传承到嫡出的弟弟手中。
李俭让觉得自己心里前所未有地轻松,跟郑汶说起来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欢欣。他很感谢第二位继母裴氏,虽然她不象前头那位继母陈王妃一般真诚心软,可对他也不差,还拯救了他衰弱将死的身体。他真的是个很幸运的人,才会在拥有不靠谱的父亲与早亡的生母之后,还能得到两位慈爱正直的继母庇护,平安长大到今天。
他十分郑重地对郑汶道:“你放心,我对母亲只有感激之情,真心为小弟的出生而感到欣喜。我一定会好好疼爱小弟的。等他长大了,我还要指望他继承嗣隋王之位呢!”
郑汶无奈地看了继兄弟一眼:“你怎知道圣人一定会把嗣王之位还给你们这一支?我看你三叔行事,比继父要明理能干许多。都一样是嫡出,圣人为何就不能选择你三叔继承隋王之位?”
李俭让想起祖父母与三叔说过的话,微微一笑:“总之,我心里有数就是了。”
郑汶挑挑眉,笑道:“说得也是。如今不比从前了。虽说继父还是那个模样,叫人看了都生气,可他生了一个好女儿,广平王已经知道四娘是修仙之人了,法力高强,必定会对她家人另眼相待。即使圣人不待见继父,等太子继位登基,这嗣隋王之位还是会落到继父头上的。广平王怎会让四娘的父兄沦为寻常宗室呢?”
李俭让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这个……不一定。四娘恐怕自进山守孝时起,就开始修仙了,可她对家里人一个字都没有透露。阿耶对她可不怎么好,她心里不定怎么怨恨阿耶呢。换作我是她,我也不愿意与阿耶亲近。广平王那么聪明,自然能猜到四娘的心意,又怎会冒着惹她生气的凶险,给予阿耶格外的恩赏呢?”
事实上,这几天广平王单独召他去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让他说漏了嘴,知道父亲李玳与小女儿关系不佳的真相了。李俭让怀疑广平王可能在昨日送他们继兄弟二人回隋王府探亲的时候,跟祖父隋王说过些什么,否则祖父又怎会无缘无故地跟他说起,日后嗣王之位要交给他继承的话?
父亲李玳……恐怕已经被放弃了吧?只是广平王不想放弃四娘的亲眷,才会选择他这个还能跟四娘说得上几句话的兄长,而非直接将王位交给三叔。
他本以为在父亲失去嗣王之位后,他们这一支就要彻底沦落为普通宗室了,只等祖父隋王仙逝,便要合家搬出王府,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沾小妹的光,重新获得了继承嗣王之位的资格。虽然他不知道小妹将来还会不会回家,但他身为兄长得了妹妹的好处,就必须要肩负起兄长的责任来。日后妹妹回到家里,他绝对不能再让她委屈受气了。
哪怕是同胞亲妹妹李俶君,也不能破例!
李俭让低声与郑汶商量一件事:“我在想……回头要不要跟阿翁说一声,把大妹妹的闺名给改了?她这‘俶’字犯了广平王的名讳,似乎有些不大妥当。虽说外人不清楚小娘子们的闺名,大妹妹又素来少与宗室皇亲家的小娘子来往,可知道这事儿的人挺多的。眼下不打紧,堂兄妹二人,广平王也尚未正式封太孙,这点巧合还谈不上不敬之罪。可若等到广平王正式受封,我们家再给大妹妹改名字,就显得太过傲慢了。这种事,无人挑剔时还罢,有人挑剔时,就是现成的把柄……”
郑汶睁大了双眼:“阿俭你这话说得有理。我还真没想到,你也会有想得如此周到的时候!”
李俭让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这么大了,总不能一辈子指望阿翁庇护,对外头的事什么都不管吧?”他将来若真的要继承嗣隋王之位,那需要他操心的事还多着呢!祖父母年纪老迈,身体不好;父亲失了圣眷,人品又不可靠;大妹妹、三妹妹的婚事还没有眉目,小妹妹也不知道肯不肯回家来,小弟弟刚出生,离他长大懂事可以继承王位还有许多年……他身为长兄,怎能不用心呢?他都颓废这么久了,早该振作起来!
郑汶看着他比从前更加坚定的表情,也露出了微笑:“你有这样的想法,挺好的。我也要争气些,才能护好阿娘与妹妹、弟弟。我们都是大人了,就该象个大人一样,承担起责任来,照应好家里人才是。”他开始认真地与李俭让讨论,与广平王这段意外结下的友谊,要用什么方法去尽可能维持下去?不能指望广平王仅仅是看在隋王府的四娘面上,才对他们另眼相看,他们本身也需得有用,才能真正获得广平王的看重,日后才算是在皇城权贵里站稳了脚跟。
李俪君站在窗外,听着两个少年头碰头地商议着自己能做到什么事,要如何向广平王展示自己的能力,还要如何说服家里的长辈们同意自己的想法,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现在,她是真的不用再担心隋王府了。长兄李俭让虽然性子有些天真,身体也不好,但身体问题好解决,只要他愿意肩负起家业,怎么都比李玳要可靠些。至少,李俭让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斤两,不会去做白日梦。
李俪君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东宫,没有让两位兄长知道自己曾经来过。
她很快又飞回了兴庆宫,瞧瞧太子李亨与广平王父子的善后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花萼相辉楼前广场上的尸体与血污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宫人内侍又井井有序地守在了各自的岗位上。楼中,朝廷重臣与宗室亲王们看过玄宗的状态,都哀叹不已。
所有人毫无异议地达成了共识,太子李亨,即将继位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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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俭让知道,隋王府长房这一支,一向有继承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