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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腾鞭堪堪触及锏身,竟不半途曲绕,在蓝锏上卷了一圈,并未止行,末端鞭稍前进尺许,已缠上了中年人脖颈,连锏带人一并桎梏。

中年人只骇得六神无主,知道大势已去,窒息中运起体内尤余不多的内劲扩喉高喊:“且慢!”他终究是一代尊皇,狂慝枭雄,举手投足自具倨傲,虽命在须臾,身子歪歪斜斜,到底还是立定双足保持站姿,维持了根蒂尊严。

“我,我一定会杀了你!”提及杀之一字,红衣新郎眉眼间藏不住的浮上一抹别扭的怵色。他生平有过许多战斗经验,剑刃舐酒,刀口添血,险象环生过很多次,手中寒鞭也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但他至始至终都没亏欠过人命。沧海桑田二十几年,今天算得他首次屠戮,难免心下惴惴。

生怕对方狡狯缓兵拖延时间,他并未留劲,臂力一缩一释,中年人一声惨哼,眸中不甘与遗恨交织,终于慢慢的垂下了头。虽油尽灯枯,然握住蓝锏的左手却兀自劳箍不松,并非对兵刃有所流年,倒像是欲极力抓住什么,权柄霸业,亦或对生命的贪婪?不得而知。头颅虽无力低垂,可圆睁的双眼却也证实了他死不瞑目。

强敌丧命,红衣新郎紧绷的心弦蓦地停懈,这一斗看似轻描淡写,不过瞬息,却是万变。三千余招,竭尽全力,几乎尽施手段,兼之本身早负伤患,一番剧斗后,丹田真气驳乱,抚着榕枝气喘吁吁。

抬眸一觑,虬髯大汉与那枯骨老叟早已在自家尊皇不利时乘机逃之夭夭,踪迹全无。

调允片刻,稳了心神,他面朝黑暗一角,喊了声:“早明尔踪,岂能匿之?”

话声甫歇,一人从黑暗中踱步而出。

“无人之境方才揭我行迹,想必台端有所示下!”

第2章 第一章不叵不服

——铮。

经久不衰,悠长远扬。

待滚铁与花岗岩岩互撞互击的摩擦声歇止,空气重归宁静时,氛围有刹那凝固。

即墨飒风保持着一剑削刺、前膝半弯后膝直斜的姿势,呆立风中,瞠目结舌盯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长飚拂过,带动衣冠鬓发,兼之他皮相姣好,唇红齿白油头粉面,这个动作颇具潇洒英姿。

只是,原该和谐暖煦的一道风景线,却因他面部表情的抽搐与紧张以及不可思议而土崩瓦解。

“碾压性对决,横扫性挑战,毫无悬念毫无波折。无聊,无趣,无劲,委实令人失望。”料峭如冰的女子之音袅袅盈耳,语中的鄙夷与轻蔑真真切切,不言而喻。

青衣倩影对惨败无地、呆立当场的对手不屑一顾,未投注半寸妙目,云淡风轻的弹了弹指间一捧木樨,迎在一片金黄灿烂中,飘逸离场。

即墨飒风嘴角蠕动,额头冷汗淙淙而泠,虽说眼下正值高商素秋,天有微凉,但他却时而犹如置身寒冬腊月,冷透骨髓,时而又因羞惭而胸肺发热,冰火两重天,甚是难熬。

呆足瞠够,他偏头去瞅七丈外那柄遭受大力击飞深插入地的虚鸿剑,颤颤巍巍的杵在那边,风中凌乱。

那柄剑,是他心坎上的意中人所赠,朝夕不离身,片刻不解腰。由于取之不易,得之更不易,轻易不会出鞘,而一旦出鞘,非饮饱鲜血不可。有时心痒,忍不住想抚摸剑刃锋芒,他也要刺死几只兔子来满足宝剑对鲜血的贪婪,这才收剑还鞘,待下次拔剑出鞘时,剑刃上的鲜血便已被汲取殆尽,干净崭新。

同心上人一样,虚鸿也是他青梅竹马,伴了二十个年头。他平素走南闯北,用这把剑砍去三千五百八十六个贼寇的人头,斩断七十五头老虎的生机,以及偶尔露宿时当斧头用劈来十来回干柴。

但无论身置何种处境,面临何种强敌,虚鸿从未有过失控脱手的不良败绩,即便幼时与同门练武貌似也有过一两次记录,但彼时非此时,亦无需怀旧。自从他两年前学艺有成,出师游历,至少这两年间没哪一天发生过列如今日这般奇耻大辱——被自己指名道姓挑战的对手击落兵刃!

剑是什么?

剑是每一名剑客的标杆与象征,一生荣辱兴衰尽系于此。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一荣俱荣,休戚与共,剑离主手则人离主道。

其实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江湖武林总有些归隐强者由于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厌烦俗世蜗居于世外桃源,或多年后重出江湖,或辟易软红孤独终老。兵刃遭夺,只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大不了,但今日这桩较量委实非同小可,他有言在先:“我若败于红粉茜裙之手,何敢自居泼剑之名?当废鞘折剑以谢群豪!”

因他几年的乘风破浪、披荆斩棘,江湖公共人士给予了一个美称佳誉,唤泼剑,乃剑术泼辣凌厉、超凡入圣之意。

果然,腾鞭堪堪触及锏身,竟不半途曲绕,在蓝锏上卷了一圈,并未止行,末端鞭稍前进尺许,已缠上了中年人脖颈,连锏带人一并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