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页

强取豪夺,强凶霸道,臭名开始昭著。

只是,再如何昭著的臭名都不及眼前这一幕来得丧心病狂。

即墨飒风并不晓得这个人与婧姬之间隔着怎样的血海深恨,但即便是杀父之仇,亦或杀夫之仇,折磨了仇人几天,一刀偿命便是,可眼前这个人,被囚禁在此的时日显然不短。

怎样的仇,才能导致令她产生如斯戚恨?

“之前不杀你,是因为你的存在于我并无威胁,而杀了你,或多或少会给我白月薰宫招来些麻烦。本宫不惧大琰圣海,但亦不会闲来无事闲到主动挑衅杀伐。”林雾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今非昔比,是你自寻死路,老早便与你科普过,晓得太多不见得与人有益。终究是即墨非庸的嫡系,虎父无犬子,你应当懂得一个常识性哲理。但凡作为秘辛,必不可示人,而一旦示人,就会一传十十传百,秘辛的主人为了不让这个秘辛继续没完没了的示人,会动刀子杀人灭口。”

“我之前说过,即便是死也求死得明明白白,宫主大人神通广大,逃跑是行不通的了,既然行不通我也不必去行,只求宫主大人有大量,开释我未婚妻回归大琰圣海。”即墨飒风心头呜呼哀哉,嘴上这几句恳求央浼乃真心实意。这几天明察暗访,他对婧姬的脾性有了大概晓畅,估摸着只要肯低声哀求,她多半会心软,毕竟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林雾目光微颤:“本宫听说你同碾廑十几年以来至始至终从未会面,你甚至没见过她,怎肯舍得一命换一命?”

这就是遗憾了。

即墨飒风心里长吁,叹了一口气。

事实确有其事。

即墨非庸那一辈两脉相传,他师傅总共收了他与听么风客两位关门弟子。前者是外拾遗孤,后者则是谮黎铸剑山后裔。师傅寿终正寝,即墨非庸接管大琰圣海掌门之位,听么风客则艺成回山。

即墨非庸武功遭废后,膝下虽有三个儿子,却无人传教。阿慈对他仨寄望颇深,只盼日后成材,继承家业。因与谮黎铸剑山有这么一层同门渊源,两家又一脉相承,武学统说无分无别,于是待三兄弟脱乳,西凤鳞便将他们送去师伯家中求教,待学有所成,再回归故乡。因异地距离遥迢,千山万水。即便是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需数月时光,未免耽误修习,即墨飒风一直没能征得师伯允肯,回乡探故。只能在谮黎铸剑山附近一带地区捶磨砥砺,增长些阅历,凭着手中虚鸿,竟闯下了泼剑的名头。但每次出山均有时限,要想与魂牵梦萦的人儿晤得一面,委实难如登天。

第7章 第六章在即揭幕

这也致使后来西凤鳞自作主张替他物色了一门亲事并且双方阿慈两厢情愿后,他仍被蒙在鼓里,西凤鳞待自己先满了意,才书信告之儿子,即墨飒风在接到母亲来函时,惊喜交迸。

第二日,他的信鸽被辗转到了碾廑手中,提笔一蘸,寥寥数语,鸽子携带她娟秀的字迹,跋山涉水前往谮黎铸剑山。

由此,他俩展开了长达四年的信笺生涯,你来我往,来来往往,笼统传信大约千余封有余。他所有的柔情蜜意、缠绵缱绻尽显其中。

因谮黎铸剑山全派皆是男人,而他平素行走江湖皆与杀戮同行,一心只愿告俊师伯所颁下的任务,凯旋即归,并不多做停留,纵有女流英豪芳心暗许,也不得其径。

这导致他的学艺生涯鲜涉风月,所谓知幕少艾,当他晓得有个姑娘的天涯尽头另一端,望穿秋水等着他有朝一日回去做她夫君,想一想便兴致勃勃美滋滋。

即墨飒风冥了半晌,觉得用一首词形容他很是贴切相衬。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志。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真真切切,恰如其分。

当然,这阕折桂令也是他与碾廑暗通款曲的千篇之一。彼时提笔书词时,满心欢喜,得到的回信是碾廑后来的一句娇羞之赧“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

思及此,即墨飒风忍不住摸了摸胸膛,里面的衣兜里,收藏着这些年她与他互通旖旎的一字一句。

“宫主若肯高抬贵手,放碾廑出来与我一晤,我便死之瞑目了。”即墨飒风由衷发肯,顿了顿,忽然又一咬牙齿,苦着脸艰难的摇头否决:“不,还是算了,相见争如不见。既然我命不久矣,从未与她会过面,就不要会面了。否则有了留念,就舍不得,徒留更多遗憾……”他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喃喃着咕哝着,眼角莫名湿润。

强取豪夺,强凶霸道,臭名开始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