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窘迫没持续多久,席位中不知是哪位天降神兵解了他的围,突兀的响起了一句:“来者似乎是白月薰宫掌门,婧姬宫主!没想到她竟出山,纡贵来此!”
林雾人其实不太活跃,许多年前虽东飘西荡游历在外,却一直低调行事,后来随着白月薰宫的崛起,她便开始逐渐远离喧嚣,只每年赴梧桐坳一行,这一行还遮遮掩掩不见外人,角逐时更是背向对手,好奇心重者有心一窥其貌,却有心无力。但门下诸女却声名在外,每每于人交锋,都要傲慢自得报个姓名:“我乃白月薰宫婧姬宫主座下……”
底下门徒带做宣传,她这个宫主委实是沾了部署的光,旁人一闻此言,便会立即想到:宫女已强悍若斯,□□她们的首脑肯定更强悍千倍万倍!于是婧姬也连带着更加声名在外,只是见过她真面目之人少之又少,名声是如雷贯耳了,模样却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不错,不偏不倚,正是本宫。”林雾看了眼那个喊出自己身份的席间来宾青少年,赞赏嘉许一笑,意在表扬他好眼光、有见识。
又寒暄夤言谄媚了一番,言归正传,林雾打量着放置在自己眼前、这个美其名曰“雎冉琥珀”的物事,面露不屑:“能将巴斗蜜蜡错认为雎冉琥珀,猫山拍卖行的鉴石别玉之能委实攀升至了从所未有的新高度,本宫今日特来大开眼界。”
一语激起千人哗,一石泛漪万层浪。
群宾瞠目,万众结舌,包括房檐上一直远离喧哗的即墨飒风。
其实,雎冉琥珀除了长相与酡颜琥珀别无二致,另外还有一件同类物事与其外形相似,那便是巴斗蜜蜡。
躁动哄堂过后,是耄耋老叟突然胆大包天、铁青着一张生满褶皱的面皮据理力谏:“宫主修为通天,神功盖世,旁人原该尊敬。却不知本行何处开罪了宫主,竟令您老人家愤慨至斯,不惜自降身份,信口雌黄诋毁本行清誉。烦请宫主息怒,说个明白,若真是我行哪个不长眼的贼子不知天高地厚,老叟亲自将之押至宫主面前请罪。”
“开罪我的那个贼子,便是将此毒物说成是雎冉琥珀之人。”林雾还是摆着一副专属于前辈的沉着稳健风范:“你快去将他押解过来请罪罢。”
旁人听她说得煞有介事振振有词,貌似不像揶揄打趣,都忍不住朝那尊商品侧目打量。难不成真如她所说,这物事并非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却是毒物?
就连作壁上观的即墨飒风也给她弄懵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一遍遍的朝琥珀反复辨认,在确认三次自己没有眼拙时,翘了翘嘴角。
“在座都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之辈,且先请看。”林雾见开场白说得差不多了,指着琥珀划重解释:“大家都晓得,雎冉琥珀的外观模样生得什么样,大抵便是这样通体幽蓝、似海如碧、并蕴有稀稀疏疏的半透明颗粒状斑点,其润其泽远胜寻常琥珀。其看上去煞是养眼美观。这虽是雎冉琥珀的特征,同时巴斗蜜蜡也长得一模一样。因两者极易混淆,寻常人难以分辨,猫山拍卖行便将巴斗蜜蜡拿出来圈钱敛财,好手段嗬。”
其实,这一宝一毒两样物品外貌虽然极其相似,总还是能区分出来,最显著的区别便是巴斗蜜蜡乃人人避不及的毒物。
之所以是毒,只因此物被人从山里挖掘开采出世时自带异香,闻之立猝,但随着现世的时辰越长,其味自然淡去,毒性也就散了。可总还有些余毒被蜜蜡吸入体内,根深蒂固,无药可治,人的肌肤一触,将立即出现瘙痒红肿的情况,毒入脏腑,便会止不住的腹泻。
至于雎冉琥珀,虽说与生俱来自带雅香的本领也不甘落后,却着实没蜜蜡那般厉害可使人上吐下泻。
林雾当场拆台,猫山拍卖行自然不服,最后连掌柜也一并惊动,成功将拍卖会搅得一塌糊涂。
林雾最后一句话是:“既然要蒙蔽大众群目,表面功夫自然要做足。这蜜蜡上面不过给提前抹了一层花油罢了,用以阻格蜜毒外泄。且不妨先涤去这层隔绝物,待毒气溢出,大家再摸试试。”
个把时辰之后,二人踏上回程之路。
与来时不同,出门时身轻如燕,无半分累赘。打道回府却多了一尊七尺半高的玉石,重量不可小觑,且忒引人注目。而即墨飒风这厮气力不济,说无法背着它千里迢迢抗这么远,只能雇一辆马车相载。
马夫手中皮鞭抽得噼里啪啦,车内林雾却未理会一路的颠簸,一心一意全心全意的摩挲自己的战利品,像看情人般爱怜备至,看上去心情颇佳。
因她心情颇佳,心态也没那么固执保守,慷慨豪迈的丢了一壶醴荼靡出来,即墨飒风接在手里,如获至宝、喜极而泣。
不过他的窘迫没持续多久,席位中不知是哪位天降神兵解了他的围,突兀的响起了一句:“来者似乎是白月薰宫掌门,婧姬宫主!没想到她竟出山,纡贵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