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只是无精打采的挥了挥手:“那样俊俏得人,给你糟蹋得功亏一篑。他是完美的,怎会白璧微瑕,又怎能白璧微瑕?”
她的语气很淡,充满了疲惫与无望,而诘问却那么凄凉。
“看来宫主最近又要在醴荼靡中醉生梦死了。”淄姝长吁短叹:“她这样的状况其实很少,但只要眼神一现灰败的颜色,就会持续好几日。”
“很少?除了这一次,她曾经还因何事成过副模样?”即墨飒风诧异一问。她最在乎的是丹青中一个虚幻的人,应该只有关于这方面的希冀破灭,她才会落寞至此。
“我来薰宫大约有七年了,那时宫主并不长居宫中,而是外出探寻画中公子,后来随着入宫的姐妹越来越多,规纲渐乱,她便回来主持大局。那日她刚回宫,也是今天这番形容,醉了五日五夜方才从萎靡中振作起来,你知道我是怎样宽慰她的么?”淄姝面露追忆,遥想当年。“我告诉宫主,既然找不到,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让他活在您身边。你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将他画出来,没有人比您更了解那位公子,所以也只有您才能呈现出一个惟妙惟肖的他。”
淄姝所知也十分有限,关于那个男人的故事,林雾隐瞒了任何人,包括她对信任的部署,对她敬畏有加的所有门徒。
趁林雾前往酒窖搬坛子,即墨飒风潜入无名殿,踱进内堂,就见案上的雎冉琥珀上半身已塑造成型,只是脸孔部位缺了一角,下颏位置有些破损。虽只是。微不足道的半寸,瑕不掩瑜,但整件作品已算毁于一旦。
这一晚,所有人都没睡得安稳。
喝了十几坦醴荼靡的林雾神志不清,在宫姬都酣然入梦时,跑去无门监狱给哪里那名囚犯施加酷刑。鞭策躯体,血肉砉响,啪啪啪的声音滔滔不绝,时而还传去她一两句凄厉的嘶吼,鬼哭狼嚎一般。
“就算你们这样拘他一辈子,也休想得偿所愿。你囚禁他一辈子,我便折磨你一辈子!”
嚎得实在忒过惊天动地,即墨飒风从榻上弹起,披上外衣,一路赶至那片蔷薇花簇之旁,就见一堆宫姬莺莺燕燕袅袅娜娜守在刻着“入者截足”四字的石碑旁,个个忧心兼焦虑,却不敢贸然闯进。
即墨飒风拨开群众,没理会一众宫姬的阻止劝导,第三次踏入禁区。
蔷薇花簇是林雾布置在此以作隔离防范效果的措施,花香剧毒,并非见血封喉之类,毒性极慢。而花后苑内荷塘中的莲花香便是解药。只因第一次进入之后被林雾丢入其中,遂在毒性发作之前便已清解。这次他效仿第二遭的策略,自屋顶上飞檐走壁潜了进去。
可当他循着记忆揭开天窗一跃而下时,被眼前血腥惨绝的景象骇得心惊肉跳。
血,全室赤红,满目飞溅,惨绝人寰。他刚立定足尖,脸上突然一片湿润,温热的液体流淌着划入衣襟,那是才从人体里喷涌而出的鲜血。林雾手中藤鞭每挥舞一弧,便有血夜从人体里不由自主箭射而出,染于室壁。
被禁锢于室内的人面目依旧可憎,鬼斧神工,即墨飒风不敢目击,闭着眼睛将正处于裂眦嚼齿、喑噁叱咤的林雾连拖带拽拉离那片地狱。
此时林雾处于失控、半疯半癫的状态,六亲不认,神智发狂,触之必然遭殃。即墨飒风才牵了她胳膊正欲从窗格中跃出,不料只是步伐微厝,白森森的藤鞭已无声无息袭了过来。他功力远逊,猝不及防。前周荣,天溪,食窦,乳中等数十处穴位同时中鞭,六处要害受创,四肢百骸蓦地酥麻,跟着便是一股极其阴寒之感窜上胸臆,全是乏力,捂着伤处栽了下去。
力气得到宣泄,林雾撤鞭收招,一见他匍匐于地,连忙搀扶:“你自己偏生往枪口上撞,自讨苦吃,可怨不得本宫。”
“真是讽刺,三次交锋,每次我都在你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真真是不堪一击嗬。”即墨飒风自嘲一笑,伤得忒过严重,脚步微有蹒跚。四肢给她内力震荡之下,酥麻如软筋受绞,实在提不起力气。
你若能接得上一招半式,那便是逆天了。林雾心头吐槽,嘴上却不忍打击于他,斟酌着违心宽慰:“以你资质,再苦心孤诣练上个二十年,也未必不能赶得上我”
她这番言辞,原是抚慰之意,不料这话出口,却打击得更厉害了。即墨飒风黑了黑脸,鼻腔里哼了一声,却只顾着撕开衣襟查探伤处,也不反驳。
林雾觉得自己的话着实缺乏智商,应抛砖引玉再迂回去继续抚慰,遂道:“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本宫替你估算二十载,比起那篇名言所述的时日,其实甚短。”
林雾只是无精打采的挥了挥手:“那样俊俏得人,给你糟蹋得功亏一篑。他是完美的,怎会白璧微瑕,又怎能白璧微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