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薰宫连劬丹这种逆天神丸亦炼得出炉,随意拣出几样皆算得上稀罕。这些药材于斛图翁这等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老头子实是求之不得,何况两派从前井水不犯河水,无所交集,经此一涉,日后有了渊源,大可扩充人脉。并且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只需要动动手,施展燠煜秘典替林雾平复内息,而这门秘术专克心火,同时稳息凝神,仿佛便是为了替林雾解厄而生。因其特性之故,出岔风险其实甚低,几乎全无,还能让熏宫欠下一笔人情,于双方皆有利益,何乐而不为?
即墨飒风觉得这个牛鼻子老道士真是悦目,感激涕零,一瞬间喜上眉梢。
不过,乐极生悲,他的欢喜只持续了半刻钟。
斛图翁斟酌完毕,一摆臂弯拂尘,脸上和蔼的笑容更亲切了,满口答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宫主能大驾光临我派山门,即是不浅之缘,既是缘分,贫道岂有袖手坐视之理?定当微尽绵力。”
他这厢说得信誓旦旦慈悲慷慨,但看清步辇中林雾面容时,和蔼的笑容蓦地僵在嘴边,愣了片刻,哼了一声,面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成猪肝色,转身就令左右门徒:“送客!”
变故突如其来,简直堪称神速,所以人都被他这瞬息间的态度转换弄懵了。
当即墨飒风反应过来时,两名门徒已对他们做出“请,一路慢走”的动作。
牛鼻子老道再也不顾及那套虚与委蛇的礼致,甚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厉声负手:“这位宫主早已大放厥词,言之凿凿扬言同我曦遒之巅恩断义绝、折剑两掰,有生之年绝不踏入本派半步,如今怎地自扇耳光,又踏了进来?且这一踏岂止半步?不说万许,只怕千百步是远远不止了!”
一番话说得即墨飒风瞠目结舌,五罗姝亦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料想不到,林雾与曦遒之巅竟横亘了恩怨。听斛图翁的口吻,貌似还闹得十分严重。但如今林雾需要依靠对方救命,眼下中间既有这许多困苦,需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谇个清楚明白,再从中调和,许尚有转圜之地。
初始照面,即墨飒风并没有详告来历,谡眼下情景来睃,若不自曝姓氏,搬出大琰圣海之名,只怕顷刻间便要被轰撵出山,于是只得重新裣衽作揖。
果然,大琰圣海之名一说,斛图翁这老匹夫立刻明猷捭阖,笑脸相迎,将这桩旧丑一五一十禀了出来。
即墨飒风始料未及,林雾与曦遒之巅非但渊源极深,竟连传道授业、根源出生亦牵扯其间。
说来话长,还要从林雾如今已家破人亡、满门灭绝的家族阐起。
林雾的真实身份是在这里被揭开,大白于世的,许多年前,她出生于讷血家族,双亲在族中颇有地位,大约隶属政丞之职,大约除了族长,她双亲手中权柄最为浩重。
但这并不能让林雾过上优渥的生活,她幼时的童年过得十分艰辛,不仅磕磕绊绊,小小年纪,已历经生死磨难。
因她先天性便是双首之人,面目可憎,是人人唾骂兼厌恶的彗帚天煞、灾星厄瘤。彼时,她还处于襁褓,仅仅是个嘤嘤学语的婴孩,便要忍受周遭所有人厌弃的目光,以及止不住的流言蜚语。一干地位尊崇的族寮找来祭司占卜,都认为这是不详之兆,说她是怪胎、恶煞,将来会累及全族,招来灭门屠戮之祸,遂联名向族长谏言,要她双亲将她扼了,以保全族太平。
虽然后来祭司的预言一语成谶,但彼时他们的话自然是空口无凭,只不过是觉得人生双首匪夷所思,难免心生恐惧,寻个名目将她杀了方才无忧,但族长却对此深信不疑,强令她阿爹林徵亲手勒薨,不然便要废黜其职,并家连诛。
林徵不肯让一家三口都给闺女陪葬,便打算遵命。
林母却不乐意了,好歹是自己十月怀胎千辛万苦诞下来的独生闺女,无论旁人如何歧视,她终归是她阿娘,定要设法保她一命。于是夜间摸黑随意在族中纵了把火,收拾好包袱,趁乱将女儿抱了出来,打算母女远走高飞,不料才逃到族口,便给林徵逮住,她在被逮之前先发觉后有追兵,将女儿藏在一处洞穴之中,自己以身犯险将追兵往反方向误引,最后被捕时就说女儿已给自己浸水溺毙,林徵便不再追究,但林母此举违背族令,却也给终生软禁,再无外出寻女之机。但女儿未脱险境,她怎能放心?苦于行动受缚,只得提笔书信一封,委托一位可信的婢女指引她前去寻觅,将己嫒携去安全之地。
所谓礼尚往来,要求人家替你办事,自然要投桃报李,要拿等价瑰宝出来交易方才合乎情理。五罗姝未雨绸缪,出宫前特意做了攻略,真知道斛图翁一大把年纪了,身为一派领袖自然不缺财物,携来的见面礼价值连城,是具备延年益寿之效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