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言有理。”林雾端起杯盏拨叶品茗:“那么下次你走火入魔大难临头之时,本宫亦效仿你的义举,助你平复心火。”
即墨飒风脸皮霎时肿涨起来,越涨越红。但他不肯甘拜下风,不客气的回怼过去:“万一还未到我走火入魔的日子,你便不辛死于非命,你这尊口一诺岂非白许一场?我又上哪里讨债去?”
“那你意欲如何?”
即墨飒风郑重思忖半晌,见她脸上并无半分微嗔薄怒,胆子一横:“你晓得我向来八卦,生平嗜好除了饮酒,其次便以探听奇闻异事为最。你身上的故事我垂涎已久,不如今日便偿我此愿,如何?”他说得小心翼翼,心知这个要求非同小可,保不准顷刻间便惹怒了对方。语毕时,仔细观察林雾表情的转变,要在她即将怒吼时先发制人的撤了己言。
哪知林雾只是默然愣了良久,似在追忆往昔,她问:“我身上故事怕是十捆竹简也载撰不尽,你想听哪些桥段?”
即墨飒风按捺住心头的欣喜若狂,佯装淡定一嗽:“咳,既是故事,自然要听有头有尾的完整版,你若允肯,便将来龙去脉尽数告之。”
“身世于我而言不比性命廉价多少,实在不宜外泄。但我一言九鼎,既允了你,自当知无不言,不过兹事体大,牵扯亦广,要待我功力恢复如初确保后顾无忧方才启口。”
“敢情你这是在算计于我?怕我不肯尽心竭力么?你恐燠煜秘典修炼为难,我半途废之?”即墨飒风摇着头哭笑不得。她委实多虑了,她的秘辛也只于他有价,换做旁人,这又怎能用做筹码?天下有几个人吃饱了无事可做、想方设法调查旁人身世?何况她的身世于他毫无关系,他大可视若无睹一走了之。
“你原该信任于我。”
“防患于未然,万一那秘典修行不易,你无能为力,我岂非活不成了?我的许诺建立在你的前提之上,你尚未实践成功,我自然不能轻易履行。待我安康痊愈之日,便是你求仁得仁之时。”这些理由无比牵强,自然是敷衍于他。她曾经身为曦遒门徒双载,承蒙訇季之赐,曾有幸目睹燠煜全书,书中心法口诀至今倒背如流,若非无法调息运气,大可自修自诊,只是她如今的内功与燠煜特性迥异,即即使临阵抱佛脚也是徒劳而已。
她彼时虽是常人,体内也并无阻碍燠煜的凿枘之力,但悟性忒过脓包,资质鲁钝,且这门心法也并不适合女人修习,强行进修,益少弊多,故而她只记修炼之法却并未着手,否则闇怀燠煜,哪会发生走火入魔之祸?但既对其特性了如指掌,自然也晓得男人修炼此功其实轻而易举。即墨飒风那些揣测,纯属遭受误导,被她牵鼻。
即墨飒风在她昏迷之际便决定多管闲事,而多管的这桩闲事于自身没有任何好处,既已插手,又怎会半途而废?
她之前那番托词委实实事求是,从前那些曩昔涉及许多恩怨情仇,以及一件毁天灭地的物事,世间没有人能抵抗那物事所带来的诱惑,也没有任何交情经得起如许诱惑。彼时,多少豪杰多少强者为其争得机关算尽、头破血流。都说江山如画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可人生有限,不过匆匆百年,纵使有些福大命大造化大的期颐人瑞能活过百岁,也终究会临寿终正寝那一天,再如何锦绣的江山,也需有福有命来享,所以那物事的价值远远凌驾于所有抱负权柄之上。
她原该信他,也一直都信,可再深挚的信任也抵不过人性的贪欲。
可那物事乃贯穿她人生长途不可或缺的主线,要在陈述事实时绕开那件物事避而不谈实属不易,而临时瞎编胡诌极易露馅,难以浑圆,先拖延一段时间,待抽去与那物事有关的桥段再将其余掌故重新改编完善,再一一陈述。总有事实在里头,不过是瞒了最具灾难性的一部分,也不算昧实相欺,何况若不将那物事摒除,现世即灭世,后果不堪设想。
乱世太平了这么多年,她不想沦为千古罪人,更不想令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因那物事带来的横祸,她不愿再经历一次,重蹈惨遭所信之人背叛倒戈的覆辙。本该掩埋在汗青长河中的历史,就让它继续永久的与世长辞下去。人道的无餍一旦被勾起,一切的平定都会演变为腥风血雨。
极度的悲恸与惨痛,这辈子吃一堑足矣。
只是她不知道,即墨飒风因一场极具先见之明的梦境,已经粗略洞悉那物事的名讳,那是一组在数十年惊天动地的词汇。
林雾回宫的第一件事并非接受底下一干部署的欢声雷动,她去了自己的寝宫无名之殿,那里一间厢房之中,摆放着一尊人形雕塑。
“嗯,所言有理。”林雾端起杯盏拨叶品茗:“那么下次你走火入魔大难临头之时,本宫亦效仿你的义举,助你平复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