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的确非常严肃,几乎哽咽,语含决绝,虽说士可杀不可辱,有些东西对女人的重要性远远强于性命,但也有些比较看得开,秉持着好死不如赖活、性命没了便一无所有等类似观念的女孩子把活着看得重要过一切,为了给自己的人箴生涯多增几天,还是比较坚强。
子言暖依然不明所以,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林雾竟子言暖连拖带拉拽上软榻,开始解未褪完的裙裳。
子言暖被吓坏了,但很快,他便高兴坏了。
合衾一掩,相拥而眠。林雾终于躲过一场浩劫,要爬出去时子言暖说:“眼下外头人多口杂,这里已给她们检查过了,先入为主,短时间内不会折回,眼下此处最为安全,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其实冰清玉洁,那时他只入过俗世两次,未曾渲染太多复杂纤尘,依旧单纯,但林雾却蒙圈了,她误会他乘人之危,但他并没有,开始轻声细语同她交涉,问些有的没的的问题,他还说,她是他这辈子迄今为止交流最多之人,他说自己活了十八年,说出口的话笼统一算其实屈指可数。
为什么屈指可数,因为孤独,不是他生来内敛,脾性冷傲,而是满腹寂寥说出来无人相聆,没有人听。
林雾开始联想到自己,她也融入了话题,打算继续咨询他的境遇,要看看是否与她同病相怜,子言暖却打起鼾声呼呼大睡,她便从榻上跳下挑拣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果腹。
鬼庾三魂狡猾的很,遍寻目标不获,但确定林雾进了酒楼并未外出,又开始从底楼房舍一间间的翻箱倒柜,林雾只道她们搜了一遍找不到人自会去别处,就放松警惕,哪料对方干练如斯?竟能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她吃着珍馐吃得正不亦乐乎,突然大门砰的一声自外撞开,被抓了个无所遁形。
动静闹得忒响,吵醒了子言暖,他抽出蜧蚺藤鞭,噼里啪啦力抗群敌,他那时功力其实颇深,已臻登峰造极之境,鬼庾三魂联手不过尔尔,但他双腿骨折下盘破绽百出,兼之毫无作战经验,更无双拳斗四手的阅历,寡不敌众,抱着林雾从三楼的窗间一跃而下,他身轻如燕,两人一齐坠在马厩中的一匹青骢之背,拉了缰绳便逃之夭夭。
子言暖无处可去,策马扬鞭往自己家中疾驰,半途在一家隐蔽酒窖险些给鬼庾三魂追上,他只能因地制宜,将林雾抱着从马背上跃入一口大酒缸中,合了盖子浸入满缸劣质酒水之中。鬼庾三魂虽然狡狯,却也料想不到他会出此下策,她仨并未停留,越追越远。
林雾顺理成章的蠲过了追捕,但因在缸中泡得太久,她水性造诣不佳,也顺理成章的被酒水浸醉,之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子言暖是否也被灌醉、以及他的所作所为均已想不起来。事后问起,他只脸红心跳,面上浮现忸怩腼腆之色,却不知在羞赧些什么。
但一波三折,再波再折,林雾到底没能安身大吉,骑着青骢没驰几步,鬼庾三魂竟从前方迂了回来,他俩给追得屁滚尿流,虽说子言暖一手藤鞭舞得出神入化,但到底是只嫩头青,下半身毫无用武之地,他未曾专攻下盘,寻常的一招半式也使不灵便,自保绰绰有余,但要连保林雾一口拖油瓶就有些吃力了。
他且战且退,一路飞驰,终于抗到了神仙路。
那是一支擎天大柱,危峰险涯,重峦叠嶂,山巅被雾封霾锁,看不见尽头。
关于神仙路的传闻,林雾听过,只是这样的穷山恶水鲜有人来。
神仙路是从一片深谷中拔地而起,围绕山体的四面八方均是峭壁。他们驰到东涯之顶,深堑的边缘有一面石碑,刀斧大篆刻着碧落涯三字。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们唯一的法子便是双双联袂跳崖。那时,子言暖问她可否有那份勇气,陪他一起飞跃而下。那涯底深不可测,高涯对面是神仙路,林雾不知他有自保墀之法,以为跳下去就一命呜呼了,所以怀揣必死之心,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
能活后来那么多年,她在此节必然绝处逢生。涯顶距涯底大约五千多丈,寻常人从上堕落,尸骨无存,但距离涯底的那面平滑峭壁上,生了一根凸起三尺来长的翘钩石锥,子言暖下挫之时藤鞭卷上锥身,以巧劲卸去下坠带来的强烈俯冲之力,他膂力壮硕,就此安然。
涯底植株繁茂,藓蕨丛生,更有涧瀑碧潭,不缺果腹之食,算是别有洞天。林雾死里逃生,喜极而泣。
子言暖的故居便是神仙路之上被云雾遮掩的山麓之上,那原是他师尊七幽玲珑的洞府,但她多年前将他丢在山上便携着他胞弟飘然远去,就信一去不复返,音信全无。
她说得的确非常严肃,几乎哽咽,语含决绝,虽说士可杀不可辱,有些东西对女人的重要性远远强于性命,但也有些比较看得开,秉持着好死不如赖活、性命没了便一无所有等类似观念的女孩子把活着看得重要过一切,为了给自己的人箴生涯多增几天,还是比较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