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怒那时添的千金正是零虑!
光明神域是何等门派?零怒又是何等武功?他二人自不敢明刀真枪抢去拼命,阿颛之父聿怀却心生毒计,竟以拜访为由暗中喂了零虑一枚“冶夭丹”。
此丹乃是名副其实的剧毒,其源头难以追溯,无人可知,聿怀手中这一粒乃是祖传。传闻此丹极其诡异,服之剧毒即中,却只潜于中毒者五脏六腑,十五年后方才发作,期间可令中毒者无法修行内功。
要令此丹生效,还需一味药引,便是活人之血。献血之人一死,毒性便不药而解。
聿母晓得阿颛与零虑情深义重,这一遭蒙其施恩,从江意手中相救,哪里还能昧着良心隐瞒?遂将来龙去脉都悉数告之。聿母多愁善感,见阿颛与聿怀眉目颇有几分相似,感慨了一句:“倘若我那苦命孩子未遭罹难,现下也同你一般年纪了,也不知是否尚在人世,唉,他给无羁笑掳去,多半是没命的了……”
听到这里,阿颛如遇晴天霹雳。他记得彼时师傅于说过,幼时拾到他时,身上多处为无羁笑的摧心掌所伤……于是不禁问了一句:“你儿子身上有何特征没有?”聿母言道:“他右足与生俱来生了六根脚趾……”
阿颛这下便瞠目结舌了。他幼时右脚小指旁也生了根歧指,只是尚未邂逅师傅时便给旁人生生拿刀斩去,至今创伤尤显。
他这时才晓得原来自己姓聿,不禁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只是他多年来心如止水,不知何为血浓于水,虽晓得了自己究竟身世,却也克制心绪,不让自己忒过激动。
冶夭丹的解法其实甚易,杀了献血之人即可,然对方是他生身之父,怎能下得去手?聿怀又说:“彼时给那丫头喂毒,正是以我指上之血为引。解这冶夭丹之毒,确实只有一个法子,但我贪生怕死,不愿以死成全,遂又想出一条妙策。”他的这条锦囊妙计便是再拿出一枚冶夭,交于阿颛之手,让他随意觅个替死鬼献上献血,喂于零虑服下,然后再将那替死鬼杀了,新药自可解去旧毒。
阿颛只将乲氏双侠乃自己双亲之事同零虑说了,并未将冶夭丹真正来历与她阐明。只因他做不到心狠手辣至此,为一己之私去擒无辜之人献祭,他悄悄往冶夭丹上滴自己指上一滴血液,随后喂零虑服下,说此乃是阿爹阿娘所赐,只要入腹,她便摆脱了多年庸碌之苦,末了不禁抱住她感慨一句:“人生在世,原来活着如此艰难,即使活下去了,也是真累。”
零虑不知此话从何说起,她心乱如麻,决意尽快进修,待内功一成,立即出山,一雪家破人亡之仇!但凡凫灵仙境有一条漏网之鱼,也绝不能放过!必杀之!
是夜,待零虑入关之后,阿颛悄悄溜下山来。他在山下镇上觅到一家客店,缓步走进。
店中正有几只彪髯大汉在吃霸王餐,他一拳将那几人放倒,助老掌柜免亏一桩生意。老掌柜开怀大笑,蔼着慈容忙献殷勤。阿颛行走江湖这许多时日,已有阅历,知晓做生意的最擅矫揉造作曲意逢迎,当面笑嘻嘻,一旦得知自己两袖清风,随即变脸,在窗边坐下,问他:“适才这几人吃那一顿笼统多少银两?”说着一瞥手中几锭黄白,来回掂量正是适才几名大汉“孝敬”于他。掌柜道:“他们尽拣好酒好菜,吃了百来两银子。”
阿颛道:“嗯,那么我算是帮你赚了百来两银子,你应当知恩图报罢。再添这些钱,甭论足够与否,你都得替我办妥几桩事。”掌柜问什么,他道:“先拿一壶掺了□□的女儿红来……”
第二桩事,便是劳烦那掌柜替他置办一副棺材,等他喝了□□酒身死之后,拜托他将自己收殓入殡,葬于荒野之中,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一夜,他曾来过这里。
漫漫千里远南赴,迢迢长途不归路,我入黄泉时,谁人为我哭。
白幡飘飘无碑墓,簌簌挂青荒草枯,过径见新坟,可曾略顿足。
寒鸦栖息茅草屋,桃花凄凄残枝树,当年灼灼时,情窦惊还初。
生来孑孓无所束,恩怨纠缠留身缚,有苦难言时,唯余聊酒估。
缘浅丝丝天涯处,缘深咫尺隔一步,来年芳菲时,仍是否耽误。
南柯美梦黄粱寤,腹有衷肠莫能诉,逾期而别时,不必候远故。
倘若双人守空谷,夙因皆无仇也无,乘骓浪迹时,谁人贱坟孤。
——零虑
阿颛离开的第三个月,我诞下一子。
分娩那日,身边空无一人,我躺在崇山峻岭间的冰天雪地里,只觉一阵一阵的痛彻心扉,几度要晕去不省人事,可一想到阿颛的眉眼,终于咬紧牙关撑了下来,当小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之时,忽然就泪如雨下了。
零怒那时添的千金正是零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