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摇车中,阿阮费劲举目四望,环顾一圈,在她周围视线之内,几乎全是供婴儿睡卧的摇篮,摇篮中自然便是同她一样尚处襁褓中的小娃儿,鬼哭狼嚎中,有女仆杂役正在各自喂食,忙得焦头烂额。
这是寄养院还是孤儿院?
阿阮蒙圈。
其实以名门正派之居的人士中,也并非全部浪得虚名,就拿这天鸾之墟来讲,除了形式作风有些偏激过头,然与人为善之本倒也具备。阿阮虽是孤儿,负责人却不会厚此薄彼,对待其他幼童都一视同仁,伙食吃喝均无亏待,算得优厚公道。
不过,虽然一视同仁是好的,但在阿阮看来,未免忒一视同仁了些。徐娘给大家起名,同样一碗水端平,均是阿猫阿狗阿红阿紫这类。因阿阮长得柔乎滚圆,白白胖胖,便喊她作阿阮。本来这个“阮”称作软绵绵的“软”,却因别扭之故,只得改“阮”。
阿阮呆若木鸡,哑口无言。
山中岁月容易过,时去境迁不饶人。
一晃十年光景转瞬即逝,这十年中,火灶房里的婴儿们日趋壮硕,走出摇篮,活蹦乱跳,均已长至米许有余。因父母习武的基因关系,阿阮较之同龄相比,身高竟要胜出一个脑袋,加上肤白玲珑,十分惹怜可爱。但门中同她朝夕相处的徐娘以及其他伙伴们却知,这名外面乖巧温顺的女孩却远非其表,不但性格沉稳内向,竟连半分童心亦无。若非疑窦相询,从不主动开口发言,更与一众活泼天真的娃儿格格不入,徒具早熟高冷之范。平时大家嬉笑戏耍之际,她却形单影只屈在屋中蒙头大睡,或者执起枯枝泥地画圈自言自语。总而言之,她同伙伴们相处不来。
这也难免,毕竟阿阮来自不同时代,灵魂架空,记忆不忘,算上前世已有双十年纪,多活了这么多年,当然不屑与幼童合群。不过,她纵有成熟之心,却无成人之身,想法思路以及观念个性虽然脱稚,终究是孩童之体,满腔抱负雄志,也无供她成长闯荡的机会。有时玩伴凑上来搭讪,她起初爱答不理,然心态烦了,暴躁发作,难免大吵大闹。孩童们起了争执,徐娘便做和事佬出头调节安抚。这种戏码三天两头反复上演,不知不觉中,就演了十年。
教中有规,但凡幼童杂役,年满十岁,便有一场测验习武天资的考较大会。门内童子成千上万,此会年年均办,只要是这天鸾之墟中人,均作家常便饭,没什么稀奇。而验会考较的内容也甚无趣,不过是让参会者每人手举数十斤盛满水的木桶,无论何种姿势,只需桶不着地,坚持时长越久便证明习武天资越佳,师门则更为看重,能保持两个时辰以上者,便被点入重点培养之列,将来传承师门衣钵,修习上乘不传之密,得享万众瞩目的至高荣耀。
当然,前提是必须争气,拿出好成绩,或替师门伟建功勋等等。竞争这个词无处不在,归根结底,最后的掌教之额只有一位。
阿阮对所谓的掌不掌教没兴趣,她只是单纯的想了解自己天资究竟如何。一般作为主角,这方面的成就只有两种,要么好到旷古未有,千载难逢,要么差到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她自然希望后者。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常言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希望越盛则失望越甚。当她面对两只拦腰粗般的水桶无能为力时,得到的,是所有人的冷嘲热讽,视同敝履。
她宛如五雷轰顶,只觉浑身瘫软,魂飞天外,歪在当场站不起来。
苍穹中乌云密布瓢泼大雨,仿佛只淋她一人。
淋啊淋啊淋,结果就是她受凉染寒,卧病于床,除了咳嗽仍是咳嗽。
第3章 第叁章新世界
遭受这前所未有的打击,额,也不算前所未有,毕竟测验之前,阿阮也抱了心理准备。但终究大失所望,想到自后仕途之遥,前路之艰,坎坷程度已经超过她能承受的极限。
武侠世界,没习武天资,基本无法立足!
想在这条道上披荆斩棘杀出自己的天地,除了意志,天资是重中之重。
可如今,老天爷却毫不容情给了她致命一刀,这一刀不但砍得她鲜血淋漓,连手足几乎都卸去骨头。哪怕她晓得自己身为主角,无论何种困境,总能遇难成祥,可现实太过残忍,她无法接受,这种不言而喻的痛苦与失望,毁天灭地,足以让她失去活下去的理由。
回忆大殿广场中央,自己连一桶水都拎不起来,竭尽全力,只让桶身颤了两颤。彼时的尴尬无助,心如死灰,让她连撞墙的念头都有了,也不晓得是什么让她强撑至今,保住一条小命。
躺在摇车中,阿阮费劲举目四望,环顾一圈,在她周围视线之内,几乎全是供婴儿睡卧的摇篮,摇篮中自然便是同她一样尚处襁褓中的小娃儿,鬼哭狼嚎中,有女仆杂役正在各自喂食,忙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