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颇淀,并不气馁,还拟是自己口齿拙劣,解剖不清,条理有紊,又一连坚持了三天,阿阮仍是一窍不通,虽记劳半数口诀以及练法步骤,可每每搬来卖弄,总是榫头凿枘,褶疋难平。
在滔滔不绝讲解了数百次之余,楚清尘口干舌燥,萎顿在地,终于支持不住。他昂首仰望青天白云,意识到一个事实。
烂泥始终是烂泥,无论怎样粘黏敷贴,总是扶不上墙。
他朝楼前中庭正大汗淋漓摆马步的阿阮招了招手,唤道:“阿阮过来。”
其实正午,日头兜空,烈阳只灼得人犹堕蒸笼。阿阮汗流浃背,早已疲惫不堪,却兀自不懈,颤着双腿答道:“徒儿刚刚摸到门径,有了感觉,再坚持片刻,这第一步便算合格!”与寻常扎马步不同,此乃修习内功,膝盖固必屈,却非双膝齐弯,乃是左腿低垂,右则斜开高抬。口里憋气,再气沉丹田,将这股外界浊气运至任脉关元,下滤会阴,转沉中渎膝阳关。以支持马步结实牢固,保持动作维撑三个时辰不溃,那便算得小成,成功迈入武境。
迄今为止,阿阮已然试过无数遍,每一次都半途而废。不是马步姿势颠倒,便是运气通穴之法错乱,亦或者好容易晃至两个多时辰,只差最后数息时马步突然瓦解,前功尽弃。总而言之,她的确不是习武之料。旁人半日便可行云流水的一个步骤,她硬生生学了五天竟仍不会,天赋平庸之度,可想而知,也无怪楚清尘扶额死心了。也只有他才废寝忘食孜以授之,若换作旁人,早就恨铁不成钢,气得七窍生烟。
阿阮心中也自叫苦不迭,她在山门长了十年,曾见过其他初学者如此练功,不消一顿饭时分便能手到擒来,何以自己勤学不辍,却总难豁贯,莫非当真是废柴一个
楚清尘听她这般说,只摇头一叹,嘴里悄语怅惘:“这孩子持之以恒,毅力非同小可,唉,可惜了!”咕哝已毕,放开嗓门温言道:“丫头怎么恁地倔呢?练不成就莫勉强,胡乱逞能有害无益。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世上又不是唯武独尊,何必作践了自己你小小年纪,身子骨可受不了这般折腾。”
阿阮要待回答,一句话还未出口,下盘力道略松,登时站力不稳,仰天重重跌落,她未蘸鲤鱼打挺的基本翻身之法,这一跌势须摔个灰头土脸。楚清尘于心不忍,抢将过去在她肩背一托,毫不费力的将她扶起,免她遭跌之难。
这下出手端的是身随念动,行云流水。阿阮才站直身子,不顾昏眩,拍手称赞:“师傅这助我起立的功夫耍得可俊,徒弟真是羡慕嫉妒恨呐!”楚清尘道:“这不过是些粗浅简单的轻身功夫,也无法门招数可言,动之即来,呼之便出。为师也不瞒你,你若资质稍具,不需月余,便能学成。”顿了两顿,不想让她难过,遂抚摸肚皮转移话题:“闹腾这半日,为师饥肠辘辘,你去灶房端些食馐来孝敬师傅罢。”
阿阮人小鬼大,知他心意,本欲推诿,但想到对方是师长,要学好武功必须讨好于他,只得答应。在府上休想了片刻便自山巅直奔山腰,循路来到灶房。这五日里,每天一日三餐都是她来回奔波,端菜送膳。天鸾墟高耸入云,渊深涯陡,莫瞧只是半山之隔,常人来回一遭,非各把时辰不能抵达,阿阮一日要跑六个来回。徐娘心疼,多方劝导她注意身子,需得保重,她却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这天晚里,阿阮仍没回火灶房就寝,留在师傅府邸卧宿,半夜三更剪烛冥思,都说业精于勤,自己这般专心致志,为何总是徒劳无功,究竟是自己资质不行,还是师傅有所保留,白日里装模作样,其实并未传授自己什么功夫?
她小小年纪,心胸却极狭隘。推己及人,便是以小人之心度人,无论对方是否友善虔挚,均想成伪面君子,轻易不予信任。
念及日后前途堪忧,哪里睡得着觉?在辱里翻来覆去,只忆五天前楼清染与师傅一战,精彩绝伦,眼花缭乱,自己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有次本事?
而自起后,楚清尘便不再提及传她武艺,只抚摸她头安慰她说:“为师知你学武心热,然这事儿强求不来,我也无能为力。但你切勿灰心萎靡,安心作师傅的好徒儿,每日练习修身养道之法,适可而止不为己甚便好,待你年纪再长些,我携你出教,去见识见识咱们锦绣河山,逛遍满城软红,吃遍天下美食,乐呼快哉!”
他说得这个修身养道,并非是指遁入空门剃头为道削发为尼,乃强身健体之意。天鸾墟虽弘扬道教,崇洋真君,却也只掌教一人出家做了道士而已,其余门徒长老皆是凡夫俗子。
他耐心颇淀,并不气馁,还拟是自己口齿拙劣,解剖不清,条理有紊,又一连坚持了三天,阿阮仍是一窍不通,虽记劳半数口诀以及练法步骤,可每每搬来卖弄,总是榫头凿枘,褶疋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