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二哥。”赵熠虽然对皇帝不感冒,但对这位朝堂上唯一愿意与他来往、常常予他指点的二哥还是心怀感激,施施然行了一礼,目送洵王离开。
洵王刚走,赵熠还在正厅喝着茶,韩长庚又来报:“王爷,太子殿下派人带话来…咳咳。”
“太子?”赵熠慢慢抿着茶,漫不经心道,“说了什么?”
“太子请王爷万事小心为上…阿嚏!”韩长庚迅速后退几步偏过头去打了个喷嚏,浑身一哆嗦。
赵熠抬起眼问:“你怎么了?”
“属下昨天贪凉,今日有些风寒,不碍事的。”
“明日就要出发南下,你晚上不必值班了,养养精神。”
“属下多谢王爷关心。”韩长庚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听到太子这一句可有可无的废话,赵熠心里一阵冷笑。太子赵烁虽说是他的嫡亲大哥,也是郭皇后所出,但为人冷淡,性格凉薄,自他回了京,太子过府来看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被召回京这几年,他心中的热血一点一点凉了下去。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待在黄沙漫天的边关,在那里,是他的同袍,是可以将后背交出去的兄弟。而在汴京,又有什么?父不是父,兄亦非兄,每日不过是蹉跎岁月地活着罢了。
他思绪飘了一阵,很快又淡然下来。明日要出发,府内一应事务还需打理,便回房去了。
第二日,卯时。东方的天际泛出了鱼肚白,都城的百姓还在沉睡。汴京的城门已经开启,赵熠带着四个贴身侍卫和一群护卫纵马向南,绝尘而去。
这南下一路倒是顺畅,韩长庚的风寒完全痊愈了,整个人生龙活虎。唐献也是一身轻松,在京中待得太憋屈,难得出来透气。洵王派来的两个侍卫,彭柏和严午,少言寡语,忠厚老实,尽心尽力地侍奉赵熠。只是赵熠,一路上看起来都心事重重。
在驿站休整时,韩长庚看到赵熠始终眉头不展,便问道:“王爷,您怎么了?可有身体不适?”
赵熠微微叹了口气,道:“京中盛传,此次水灾皆因江州知府苏羡渊贪赃河款所致,但苏羡渊曾是我的老师,我知道他的为人,定然做不出这种事。”
韩长庚点头附和道:“属下也听说苏大人为官清廉,也许水灾之事另有隐情。官家已经派程提刑去查了,应该很快能还苏大人一个清白的。”
赵熠心中仍隐隐担忧:“苏大人有国士之风,只可惜,我那父皇并不待见他。自从他多年前被贬离京之后,我便再未见过他了。”
韩长庚道:“据说今年年初,苏大人写了一份奏疏,建议严禁我朝会要军机以及时政文集、山川地理传示辽、高丽、党项等地,还建议加强对来宋各国使节与民众来往的管理,被官家大大赞赏,说是想把他重新召回朝廷,拜为参知政事。所以,王爷您莫担忧,苏大人吉人自有天相,等熬过这一关,很快就能回京城了。”
“是么?”赵熠惊讶地看了韩长庚一眼,眯起双眼问道,“我祐王府的人向来远离朝政,这些官吏任免的机密之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韩长庚忙道:“是属下在樊楼吃酒时无意间听来的小道消息。”
赵熠闻言,紧抿着嘴,不再说话。众人很快上路,一刻也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五日后的六月二十日,这支队伍终于见到了浩浩汤汤的长江。
第4章 河渠疑案
自大堤溃决以来,江州一带就没有再降雨,气温骤然变得闷热,每日烈焰当空,流金铄石。江堤上,河工差役们奋战数日,在把几艘装满石块泥沙的大船沉水堵决之后,终于控制住了下泄的水流,最后将几节硕大的埽土沉下后,决口终于合龙。
消息传到南山村,众人一阵欢呼雀跃,可如蔓却笑不出来。她的师父周言,在洪水中救下了一个抱着一棵杨树挣扎了好几个时辰的小女孩,把她送到安全地带后,周言体力不支被一个浪头冲走。尸体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浮肿得不成人形。
为了防止爆发时疫,官府下令迅速将尸体掩埋。周言的家人收殓了他的尸体,草草地下葬了。还有很多无名的尸体,由差役们裹着草席,扔到一个极深的大坑里面。南山村附近万寿寺的僧人们赶来为亡灵超度,经声在天地之中久久回响,慰藉着生者的心灵。
如蔓在周言的墓前跪下,点燃手中的香烛为他祭奠。可不远处忽然传来的怒骂痛斥声,打断了她的默哀。
只见一群激愤的男子与差役起了冲突,相互推搡起来。
“别跟我客气,明日一早,你就等着点卯吧。我明日还要赶早朝,无法来送你走了。四弟,此行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