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无忧看向一旁的尸首,那是云初九的父亲云阿贵。他面色青黯,嘴唇紫黑,连手指甲都染上一团黑气,眼、鼻、耳、口处皆有血水渗出。
“初九,”厉叔眉毛一拧,向女孩招招手,“怎么回事?说话!”
云初九置若罔闻,她的眼睛直直盯着太阳,周围的一切似都与她无关,她的灵魂已经游荡了,如今躺在地上的,不过一具躯壳。
叶如蔓想到昨天那个懂事内向的小姑娘,有些心疼,正欲说话,却听得赵熠已经开口:“副庄主,厉叔,这两天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得实在怪异。不如,让叶乐水一道查个清楚,找出这幕后黑手。”
常无忧和厉叔烦闷至极,已然说不出话。赵熠便看向如蔓,她会意,立刻走向云初九,解下绑在她手上的绳子。
“丫头。”她低声呼唤。
云初九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双眸缓缓转向叶如蔓,她的瞳孔重新聚焦,两行清泪木然地流了下来。
“丫头,发生什么了?”
云初九抽泣着,半晌,才说道:“不是我,他是我爹,我怎会害他?”
大汉嗤了一声,道:“你爹对你向来严格,昨日你在茶祭上出了大错,定是被他训斥了。因此你怀恨在心,就把他毒杀了!”
云初九不禁缩了肩膀,道:“我…我没有…”
“定是你在他的饮食中下了毒!”
“不是我…晚饭我和弟弟同爹爹一起吃的…”
“那就是酒有问题!你为何让他喝酒?”
云初九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我…我怕他打我,才把酒给他的,可是酒里真的没有毒…”
“你说什么?你让阿贵喝酒了?昨日茶祭,要斋戒三日的你不知道吗?”厉叔一个眼刀子甩向云初九,满脸都是怒气。
“我爹他…会打我,我真的害怕…”云初九痛苦地捂住脸,她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段手臂,几条血痕清晰可见。
叶如蔓吃了一惊,将初九的袖子卷起来,才发现她的双臂上布满血痕,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有的是淤青,有的是未痊愈的伤口,有的已经结了痂,如同一条条嗜血的毒蛇盘踞在上面,骇目惊心。
赵熠、常无忧等人俱是倒吸一口冷气,厉叔亦是不忍直视,转过眼,轻轻说了句:“阿弥陀佛”。
叶如蔓问道:“都是你爹打的?”
云初九闭上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我活儿没做好,他便会打我。”
“你是因为手臂受伤了,所以才在茶祭上出了错?”
云初九点点头,无声地放下了自己的袖子,拢起双手。
叶如蔓心中难过,想伸手安慰她,却又碍于自己当前男子的身份,只得道:“丫头,你说说昨日到今天都发生了什么?若不是你做的,我们定还你一个公道。”
云初九沉默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昨日茶祭后,我回到家中,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了,思来想去,很是害怕。我爹他…一直不喜我,因为我是个女孩儿,而且我弟弟从娘胎里带出些病,从小身体不好,我爹认为是我抢走了我弟弟的福气,时常…时常斥责我。只有他每次喝醉的时候,才会对我极好,大概是把我当成了男孩,他会拉着我的手叫我‘儿子’,有时还会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他虽然眼神是迷离的,但我看得出,他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充满了那种平时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关怀。”
云初九眼中闪过零星的光,嘴角微微一翘,对着空气自语道:“三年前的寒冬,有一晚我爹又喝多了。我扶着他坐在榻上,他脚边的火盆熄灭了,我便添了些炭。那次,我手不稳,手中火钳夹住一块烧得火热的炭突然掉落,眼看就要砸在我的脚上。你可知我爹做了什么?他突然有了力气,从榻上直扑了下来,生生用手把那块炭挡开,还抱着我安慰说‘儿子,别怕,有爹在’。那次,他的手烫出了好几个水泡,将近一个月才好。”
云初九低下头,泪珠从眼眶涌出,先是一滴一滴,再是一股一股。她双手环抱住双肩,压住自己发抖不止的身子。
“自那次后,我便希望他日日喝醉,甚至我私下存的一点钱,还会为他打些酒回来。所以,茶祭上我犯错之后,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想灌醉我爹,躲过当天的责罚。因为…因为前几天他又打了我,我浑身都疼,手都举不起来,害怕极了…”
“昨日我爹回家吃饭的时候,我便把酒坛打开放在桌上。他嗜酒如命,一闻到酒香味便停不下来,一杯接一杯地喝,什么戒律都不管不顾,很快就醉了。他昏睡了一整晚,一直到今天中午都没醒。我有些忐忑,正愁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平伯来找我爹,这才发现我爹…他已经…”
常无忧看向一旁的尸首,那是云初九的父亲云阿贵。他面色青黯,嘴唇紫黑,连手指甲都染上一团黑气,眼、鼻、耳、口处皆有血水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