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你还有伤在身。”赵熠有些歉然道,“那我们这就回府,你好好休息。以后有的是机会。”他亮晶晶的眼睛含笑看着她,像是在许下什么郑重的承诺。
如蔓被这温柔的笑容射中了软肋,怔怔地回望他片刻,才再度低下脑袋。她方才留意到赵熠双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心中也随之一阵黯然。可是话已出口,断无收回的道理。何况,自己的未来注定不属于这里,此时又何必深陷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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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如蔓回房休息,赵熠则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坐在书房里看书,下人忽报太子来了。
赵熠原本闲适自得的脸上瞬间蒙上一层冰霜,心里一沉,料定他没什么好事要说。他慢慢走到退思堂,见太子在堂中来回踱步,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太子殿下拨冗过府,有什么事吗?”赵熠懒懒问道。
太子转过身,看到他这般懒散的模样,不由得眉头一皱,直截了当道:“六皇子一案,你居功至伟。我想趁这个时机,请求父皇为你赐婚。”
第69章 宫变未成
一阵强劲的秋风卷着雨水刮入退思堂,赵熠站在门口,密密的水珠落在华服上,他浑然不觉。
他听到太子的话,结结实实吃了一大惊,身体僵在那里,眼神直瞪瞪地凝视着太子,仿佛根本不认识他。
“你刚才说什么?”赵熠慢吞吞地迸出几个字。
他的反应完全在太子的预料之中,太子继续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老大不小了,母后不在,之前没人替你张罗此事,现在也是时候该成婚了。中书侍郎吕棣家的嫡女容貌端庄,性情温和,极有才情,你……”
赵熠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太子的话头,“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还是别费心惦记我的婚事了。”
“你不同意?为何?难道你看上了别人?”太子沉下脸,进一步逼问。
“此事与你无关。”赵熠偏过头,懒得看他。
“是那个姓叶的仵作?”太子上前几步,紧紧盯住赵熠的眼睛。
“你怎知她是个仵作?你果真在调查我身边的人!”赵熠敏锐地抓住他一时口快透露出来的信息,大声质问道,“太子殿下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一个乡野女子,下九流的仵作,天天与晦物打交道,惹得阴气满身,福报折损,她有什么值得你高看一眼的?”太子觉得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自己苦心为赵熠谋划未来,没想到他执迷不悟,偏偏着了那女子的道儿了。
赵熠闻言,只觉一阵熊熊怒火在胸腔里升腾而起,气得简直要当场跳起来:“仵作怎么了?仵作尊重生命,以人为大,是为仁;为死者言,沉冤昭雪,是为义;检验勘察细致入微,洞彻表里,是为智;不畏血腥恶臭,不惧流言蜚语,是为勇。此等大仁大义、智勇双全之人,却被你说成什么‘阴气满身、福报折损’?太子殿下高居其位久了,自然是谁也看不上了!”
“你…”太子被噎得一时语塞,转过脸喘上口气,才微微平静道,“你这般便是承认看上她了?”
“此事与你何干?”赵熠扬起头,轻哼一声,眯起双眼瞥向太子。
“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太子气得胸膛起伏,高声斥道,“就算选侧妃都轮不到她!”
“身份?好,我告诉你,我一个无关紧要的皇子,一非储君,二非重臣,配不上吕侍郎家的门第!”赵熠觉得这一番的对话着实令人反胃,他甚至不愿与太子待在同一屋檐之下,便转身拂袖而去,只丢下一句“太子请回,恕不远送!”的逐客令伴随着淅淅雨声传入了太子耳中。
太子恨他冥顽不灵,冲到门口向着他的背影大喊:“四弟,你的婚事父皇做主,他若知道你的想法,你猜他会怎么做?!”
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没有停顿,亦没有回头,很快就飘出了太子的视野。恍惚间,太子眼前闪过赵熠十岁那年被皇帝派去边关历练的画面,当初他在城头看到的那个小小身影,也是走得这般决绝。他的心中隐隐产生一种历史重演的错觉,似乎好久都不会再见到赵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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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日,赵熠忙得不可开交。
六皇子一案的查证案宗及堂审笔录写了整整三大卷,等着他复核。审刑院积累了多日的案子已经堆成了小山,亟待他处理。文武百官时不时跑来一两个美其名曰探讨朝事,实则要么是为了巴结他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要么是为了刺探他站队的口风。赵熠每日焚膏继晷,废寝忘食,几乎住在了审刑院。
当然,要说他不回王府的原因,实则还有一个:太子的话成功搅得他心烦意乱。对于这段不期而至的情感,他之前一直是从心而行,随兴而为,并没有考虑那么长远和周全。可太子的话让他意识到,他与她想要走到终点,所面对的现实障碍与鸿沟不可谓不大。他不欲屈从于威权,更不愿委屈了她,但若真的来了一道赐婚的圣旨,他该怎么做?没想清楚这件事之前,他做不到内心坦荡,更无法坦然拉着她的手向她微笑。
“哦对,你还有伤在身。”赵熠有些歉然道,“那我们这就回府,你好好休息。以后有的是机会。”他亮晶晶的眼睛含笑看着她,像是在许下什么郑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