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哥,信上写过了,在城门碰面时我又说过一次,你究竟要听几遍?”少年深深叹了口气,像念咒语一般飞快地说道,“我叫竹帆今年十四岁是叶如萧在白鹿洞书院的同窗我碰巧看到叶如萧被绑架便一路跟随…”

“不是说这个。”韩长庚打断竹帆的话,“你怎么会知道王爷与叶如萧的关系?”

“他告诉我的呀。”

“他怎么会告诉你这等机密?”

“这也算机密?”竹帆笑了,“他虽然不能说话,可偏偏喜欢和我这样的话痨玩到一块。有次跟我打赌,赌输了,就告诉我他还有个姐姐,在汴京的祐王府当差。”

“你眼见叶如萧被绑,为何不通知书院的人?”

“书院的人不可靠,我看到一位夫子亲手把叶如萧送到了贼人的马车。”

“那你可以报官啊。”

“这群贼人不一般的,官府斗不过。我原本打算自己出手救出叶如萧,奈何他们看官太严,没法下手。”

“哦是么?听你这意思,你跟贼人很熟?”

“实话告诉你吧韩大哥,我从小长的地方,那叫一个穷山恶水出刁民,什么土匪流氓没见过,我一看他们的行事风格,有组织有纪律,绝不是一般的匪徒。”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嘴里却没个正经,韩长庚嗤了一声,摇头道:“我不信。”

“韩大哥,王爷既然派你过来,自然是信任我,难道你质疑王爷的判断?”竹帆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将一只手臂搭在饭桌上,“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叶氏姐弟救出来。”

韩长庚虽然坚持认为他有所隐瞒,但好歹真心想着救人,便暂时压下心中怀疑,道:“报官吧。”

竹帆坚决地摇摇头:“不行,我说过了,这些人精得很,反应又快,官府那帮老弱病残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若是报官就会打草惊蛇,万一激怒了他们会撕票的。”

韩长庚冷眼听他大放厥词,轻哼一声,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救?”

竹帆扬手指向对面五层楼高的鹤鸣客栈,认真分析起来:“第一步,混进去,搞清楚那群人住在哪个房间。第二步,制造一个小混乱,比如放火,把他们逼出来。第三步,趁乱把叶氏姐弟救走。”

“说得倒是轻巧。”韩长庚不屑一顾,“单说第一步,怎么混进去?”

竹帆神秘地一笑:“方才我绕着客栈走了一圈,发现他们在招茶博士。”

“呵,竹小哥,你涉世未深,可能不知道茶博士并不是随随便便沏茶跑堂的堂倌,而是必须茶艺高超,有绝活儿傍身的。”

竹帆没有出言反驳,信手拿起饭桌旁的一套茶具,极其熟练地转动茶碾压平茶饼,拿起汤瓶专注点茶,不一会儿,茶色便显出鲜白的上品质地,着盏甚至无水痕。

韩长庚起先还带着鄙夷之心,可越看越惊讶,像这样深厚的点茶技艺,不仅要苦练多年,而且绝对师承大家。可这小子竟然还说自己出身穷山恶水,他的话究竟几分可信?

竹帆不知他心中的弯弯绕绕,展示完自己真正的技术,颇有些得意。他将一杯茶推到韩长庚面前,踌躇满志地说道:“韩大哥,咱们快吃,吃完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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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长庚最终没有阻止竹帆实行他的计划。

不出意外,竹帆果然轻轻松松被录用了,而且鹤鸣客栈求贤若渴,请他明日就要上工。故第二天,竹帆穿上一件黄衫,头戴乌帽,一收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态度,一早便到客栈应卯去了。

他初出茅庐,年纪又小,起初并无人在意。但他凭借游刃有余的南派茶技倒是让并州的客人看了个新鲜,加上他能说会道,嘴上如同抹了蜜一般,配合他略带软糯的口音,很快就在大堂内如鱼得水。

大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竹帆却没有看到那群人的踪影。他正琢磨着如何找个借口上楼,客栈外忽然传来咣得一声马车骤停的声音。竹帆转头一望,只见一辆极普通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长袖白衣配黑冠的年轻男子,十七八岁上下,个子不高,但整个人显得魁梧雄壮,英气逼人。男子目不斜视,径直穿过大堂,顺着楼梯往楼上走。他的身后,跟着四个下人打扮的高个子仆从。

乍一看去,这几个人在外表上与鹤鸣客栈内非富即贵的客官并没有显著差别,但竹帆注意到男子身后的四个仆从身高几乎相同,而且四人连迈步的幅度和节奏都一模一样,应该是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他本能地感觉,这群人和绑架叶氏姐弟的是一伙人。

“你到底是谁?”他盯着少年看了半晌,语气不善地率先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