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凤雏,隐月山庄女子的最高等级。七日之后,这里将举行一场所谓“盛事”——点花唱,附近州县那些流连花丛的富贵子弟将悉数参加,通过竞价获得与她共享十日良辰美景的机会。隐月山庄对于女子的把关向来严格,上一次点花唱还是在一年之前,故而此次盛会的消息一出,就在这个秘密圈子里炸开了锅,富豪们趋之若鹜,纷纷备下金银,等待赴约。

而“子衿”碰巧又成了她的名字。据说是山庄的木老板听闻汴京添香楼“子衿姑娘”的盛名,为了讨个好彩头,顺便制造点噱头,便给她取了相同的名字,殊不知正主就是这眼前之人。

那个噩梦,终将成为无法逃脱的现实。很多事情,也许就是命运的轮回。

如蔓感觉自己就是绝望心死的死囚,眼见着一步一步走向灭亡,却什么也做不了。念及此,如蔓的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几乎迈不动步子。

“快点。”李嬷嬷回头瞪了她一眼,催促她加快脚步。如蔓连忙小跑起来,精致的绣花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声。

江南拢翠楼中,房间不下百个,但整栋楼却安静得出奇。一方面是因为房中女子不能随意出入,每层楼的走廊都有人看守,而另一方面,为了防止客人相互影响,这楼建得十分扎实,隔音效果极佳。如蔓跟着李嬷嬷走下楼梯,穿过一条连廊,来到香气萦绕的浴室中。

自从到了隐月山庄,她每天都必须在浸满各种香料的浴池中泡一个时辰。连泡数日,如蔓的皮肤已渐渐有了清雅微甜的体香,肢体相较以前也变得更加柔软无骨,可谓真正的“软玉温香”。但她心里清楚,她现在的手脚几乎使不上力气,根本无力对抗身强体壮的男子,只能逆来顺受。

好不容易在池中捱过了一个时辰,她已被香气熏得昏昏沉沉,简单穿好衣服,便去外间找李嬷嬷。正要绕过屏风之时,屋内轻轻的低吟声飘入如蔓耳中。是李嬷嬷的声音,她似乎正一边转着佛珠,一边诵念咒语。这咒语听起来竟然有些耳熟,如蔓脚步一顿,停在屏风后细细倾听。

对,她在南山村听过!当时,在洪水中身亡而无人敛尸的人被官府统一埋葬,并请了僧人超度亡灵,念的就是这个——往生咒!

如蔓一时有些纳闷,这李嬷嬷自从到了隐月山庄,更加痴迷佛事,好几次都看见她闭眼打坐,口中念念有词,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没有时间思索太久,担心偷听被发现,便匆匆走了出来。李嬷嬷见到她倒也没什么特别反应,若无其事地止了声音,冷漠地将人带回房间,一把关上门,离开了。

叶如蔓终于可以独处,她迫不及待地跑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阵呼啸的寒风裹挟着几颗雪粒子吹了进来,天地山水一片纯白,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让外面的世界都变得模糊。

下大雪了。

她连忙瞪大眼睛仔细眺望弟弟所在的石屋,确保他没有在屋外站着,才安心下来,正要关上窗户时,又忽见一片银装素裹之中,有一黑衣人身穿蓑衣,背后挎着一个小包裹,缓缓朝山庄外走去。看他的背影,似乎是多日不见的齐澜青。

他怎么还在这里?

叶如蔓有些好奇。说起来,自从上次被李嬷嬷训斥之后,齐澜青面对她时收敛了不少。尤其是前往隐月山庄一路,他一直神情肃穆,时常闷着头不说话,似乎想着什么要紧的事情,与之前色迷迷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护送她们到达山庄之后,齐澜青就不见了踪影。如蔓原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还在这里。

不过也没什么,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盘,来去自由。如蔓如是想着,便关好窗户,简单吃了些饭食,准备午休。

由于昨晚的噩梦太过可怕,内心本能地为了寻求一些安全感,她今天的午觉竟然梦到了赵熠。

冰封的天地间,他牵着她的手,站在一叶缓缓行进的扁舟上,划过水天一色的静谧湖面,前往湖心亭看雪。

“蔓儿。”他轻轻呼唤她的乳名,手一带将她拥在怀中,用自己的雪氅裹住她,“有你在,真好。”

她靠在他坚实的臂弯中,耳旁的声音只剩下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充盈了整个世界。

“不要离开我,好吗?”他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冰凉的面颊蹭着她光洁的额头,喃喃道。

如蔓正要回应,可美好的画面如同镜花水月一般骤然消失。迷糊之际,屋内即刻响起脚步声,她本能地感受到惊骇,眼睛一睁,心脏差点漏跳了一拍,梦中所有旖旎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是凤雏,隐月山庄女子的最高等级。七日之后,这里将举行一场所谓“盛事”——点花唱,附近州县那些流连花丛的富贵子弟将悉数参加,通过竞价获得与她共享十日良辰美景的机会。隐月山庄对于女子的把关向来严格,上一次点花唱还是在一年之前,故而此次盛会的消息一出,就在这个秘密圈子里炸开了锅,富豪们趋之若鹜,纷纷备下金银,等待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