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报仇,张汝成脑海里即刻浮现出雷叔那张沧桑的老脸,以及齐澜青给他看的那块灵牌,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无风山灵”四个字,正是李嬷嬷的笔迹,一时恨意滔天,嗓子眼一甜,猛地咳出一团鲜血。
野利发远以为他是被叶如蔓气的,慌忙帮他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替他做好隐蔽,这才出发去找郎中。野利发远是真的担心张汝成的伤势,他原本是来并州替赵元昊监巡河东,以免叶如蔓知道内幕后暗地里策反了张汝成,但一看今日祥记绸缎庄几乎全员战死的惨烈场面,一下就卸去了所有怀疑。以张汝成这样的性格,若是碰上了叶如蔓,恐怕一句话都不会让她多说,直接利落地解决了她,岂会被她策反?
野利发远不由得加快脚步,终于在附近的村庄找到了一位心慈人善的郎中,为张汝成处理了伤口。因他伤势过重,无法远行,野利发远便给了郎中一笔钱,将他暂时安顿在药堂一段时间,自己则连夜赶回夏国都兴州向赵元昊禀明河东据点覆灭之事。
与此同时,赵熠和如蔓也快马加鞭赶往雁门关,一路上他们都在计划后续的调查方向。
“王爷,乌大海是谁?”
“他是辽国一位经历十分传奇的将领,他年少时家境贫寒,当时乡里有一户人家失窃,指责是其父母偷盗,一时起了纷争,他父母被活活打死。乌大海知道之后,单枪匹马闯入仇人家中,灭其满门。这本是杀头之罪,但突然碰上辽皇大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被编入赤籍,开始从军生涯。他作战勇猛,屡立军功,几年之间从一名普通士兵升任为马步军都指挥使。可惜此人贪财好利,借虚籍之便冒领军饷,被查出来后连降数级,又被剥夺了军权,只在后方督运物资。此次雁门关之战,他就负责押运粮草。”
“原来如此,乌大海并不是无风山出来的。”如蔓若有所思,旋即给出自己的假设,“那么他极有可能是被赵元昊重金收买了。”
赵熠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口说无凭,我们必须要找到那些银子。”
“那么王爷您打算怎么做?”
赵熠沉默片刻,坚定地说道:“去一趟辽营。”
如蔓略略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身为河东主帅竟然选择了如此激进的策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其中深意,于是她拉住了他的手,亦坚定道:“我同王爷一起去。”
他感动于她的相守,但却不愿她再度涉险,便揽她入怀,轻轻亲吻她的鬓角道:“你不用去,我会安排好。”
如蔓摇了摇头:“不,此事必须在韩为道和乌大海两处同时发力,一个人不够。”
“你猜到了我要怎么做?”赵熠低头看着她忽闪的睫毛,诧异道。
“只是与您想到了一处罢了。王爷,让我去吧,我们已经接近成功了,您要奋力向前,我亦不会退缩。”如蔓抬首,凝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恳求的执着。
赵熠挂在嘴边的拒绝话语犹豫了半晌也没吐出来,最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将她扶了起来:“也好,那我们要好好规划一下才行。”
两人坐在马车上,废寝忘食地反复推演,终于制定了一个初步的方案。
赵熠长舒一口气,舒展胳膊在空中绕了一圈,又揽住如蔓,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私底下赵熠无事的时候,总喜欢这般孩子气的粘着她,与平日里清雅端和的形象判若两人。此刻他温热的鼻息散在耳旁,如蔓的脸被激得通红,全身又泛起了麻麻的颤抖感,她连忙轻轻推开他,撒娇般地唤了一句:“王爷…”
“怎么?我只是靠着你,就不行了?”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带着坏笑打趣道,“世间女子少有像你这样的巾帼英雄,让我靠会儿,沾沾仙气。”
如蔓抿起嘴巴温柔地笑了笑,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怅惘而迷茫,嘴角的弧度也悄然收了起来。
“怎么了?”赵熠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世间给女子的选择是不是太少了。”
“何出此言?”
“您看卿黎,明明已经既有了自由身又有了钱,可她最终为了生存又回到了青楼。我想那些从隐月山庄出来的女子,她们无家可归,又没有一技傍身,恐怕最终又会回到原点。还有那些孩子,她们还那么小就有如此痛苦的经历,如果没有人好好引导,恐怕将来也难走上正路。”
“张使者,莫激动!堂主之后自有安排,你这血海深仇,他会替你们报!”野利发远摁住暴烈欲狂的张汝成,“你的伤必须尽快处理,我给你找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