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熠双手伸开,示意身上并无利刃:“韩将军莫急,我现在坐在你的大本营里,手中又没有武器,随时束手就擒。既如此,不如听我给你讲讲河东最近破获的一起案件。这案子很是离奇,查到最后,竟查到了贵国六皇子的身上。”

“你还敢提六皇子殿下!”韩为道振臂怒吼,可是吼完再看赵熠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得不承认这番话确实让他心中起疑。朝中二皇子以绝食相抗,坚决否认自己授意王立昂和王玻二人杀害手足,亦否认那封密信是他的手笔。辽廷内部讨论来讨论去,最终认定是宋人在搞鬼,王氏二人表面替辽国卖命,实际早就被宋人收买了。辽皇这才下了决心,派韩为道南下进攻复仇。可是这条逻辑线确实有一点说不通。听闻当时赵熠差点被王玻刺杀而亡,如果王玻真的是宋人的间谍,又怎么会那样做呢?

六皇子之死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难道这真相重要到让主帅不顾安危亲自出马夜访敌营的地步?韩为道不由得犯起了嘀咕,手臂也慢慢放了下来。

赵熠见他神色不定,怒气渐缓,便拿出手里的一份卷宗,递了过去:“此间向西南百余里,宋辽边境线上有一地名为无风山。不久前,山中一个名叫隐月山庄的庄园失火,近百人命丧火场。将军可曾有所听闻?”

韩为道皱眉回忆,半晌道:“那个什么山庄可是一个妓馆?我前几日听几个副官闲聊提起过此事。”

“不错。第二日,岚阴县府的人去到现场后,物证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但是救出了几个半死不活的人。从他们的口中,我们发现了六皇子之死的真凶——夏人。”

“你说什么?夏人?赵德明?”韩为道结结实实吃了一大惊。

“从十六年前开始,夏向宋辽两国派遣了几十名刺事人。这些刺事人多以行商为名在当地刺探情报并伺机挑起宋辽争端。贺林、王立昂和王玻最初便是夏派往辽的谍者。不料后来三人反被辽南院大王看重,摇身一变成为了辽派往宋地的细作。此次,他们接到六皇子的任务之后,便想出了这个借刀杀人的万全之策。若六皇子惨死的真相没有查清,则我朝百口莫辩;若真相大白,那么就移祸江东,由贵国二皇子承担罪名。现在我们两国临军对垒,相持数月,正是夏人最愿意看到的场面,足可见其用心险恶、卑鄙阴毒。”

韩为道听得心惊肉跳,将卷宗浏览一遍,连双手都不禁微微颤抖,只是面上依然是一幅怀疑的表情:“没有物证,我怎知这番话不是竖子胡言?”

赵熠风轻云淡地一笑,接着道:“韩将军且听我说完。那几人还透露了一件事情,在辽军中,有一人身居要职,但早已被夏人买通。”

“谁?”韩为道心中一咯噔。

赵熠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道:“乌大海。”

“他?怎么会?你别信口污人清白!”

“乌大海此人贪图钱财,想必韩将军是知道的。他被革了军权,眼见未来没有升迁空间,如果此时夏人给他送去重金,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韩为道眼中怒火渐旺,也不知是因赵熠之言,还是生了乌大海的气。乌大海以前曾在他麾下为将,骁勇善战,身先士卒,堪称是难得一遇的将才。只可惜后来因吃空饷被朝廷查了出来,自断了大好前程。夏人若是盯上他…

“韩将军想不想知道夏人贿赂乌大海的钱从哪里来?”他正垂眉沉思之际,赵熠冷不丁补上一句。

韩为道抬起头,冷峻的目光中藏着遮掩不住的好奇。

“是我朝三司的内库银。”

“什么?”韩为道再度震惊,“内库银都是中央拨下的银子啊…”

“不错,这一批内库银原是拨付江州府修缮长江大堤的,结果被夏人安插在江州的细作给盗了。那批银子经由河东周转,在战前便转移到了辽国境内,现在应该就在乌大海的手中。其中,一万两还留有内库银的标识。”

韩为道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主帐外传来一声通报:“将军,属下有要事相报!”

韩为道看了眼赵熠,大步走出主帐,帐外轻声交谈的声音早就被寒风剪得七零八落,什么也听不清。赵熠淡定地转过身,欲端起茶盏,手甫一碰杯,又缩了回来。

“真凉啊。”他自言自语叹了一声。

很快,韩为道就回来了。他阴恻恻地紧盯赵熠,言语中怒意隐隐:“这是你搞的鬼?”

赵熠茫然地看着他:“韩将军是何意?发生了什么事情?”

“乌大海被发现通敌!难道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韩为道攥紧双拳,又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赵熠双手伸开,示意身上并无利刃:“韩将军莫急,我现在坐在你的大本营里,手中又没有武器,随时束手就擒。既如此,不如听我给你讲讲河东最近破获的一起案件。这案子很是离奇,查到最后,竟查到了贵国六皇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