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斐抓住重点追问:“他们起了什么争执?”

“呼延氏族老听信谣言,信口污骂王爷卖国求荣,污蔑准王妃出身,言语之恶毒连我们这些下人都听不下去。”侍卫回想昨晚的情况,依旧十分愤慨。

“谣言?”秦斐冷眼瞥了侍卫一眼,目光转向赵熠,“真的只是谣言?”

侍卫极其坚决地说道:“当然是谣言,王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九死一生,怎么可能卖国求荣?”

秦斐不置可否,冷淡道:“哼,先不提这些。后面发生了什么?”

“后来,好不容易他们都走了。我们几人正在清理院子里的脏物,忽然王爷打开了门,说有东西掉进了地窖,让我们帮忙寻找。我们五个钻下去之后,突然地窖门就被关上了,我们怎么叫也叫不开。因为地窖很深,我们一个叠着一个想把门打开,却没想到那木板上好像压了重物,使劲浑身解数也推不开门,只好在里面待了一个晚上。”

“那可不,上面一个这么重的水缸,怎么可能推得开?”秦斐重重地拍在水缸边缘,缸里几乎满溢出来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你们昨晚在地窖听到什么了吗?”

侍卫摇摇头:“没有,这地窖太深了,什么也听不见。”

秦斐一声冷笑,淡淡看着赵熠道:“祐王,事情已经十分清楚了,凶手就是你!昨晚,你与呼延氏族人起了纷争,欲杀之而后快,又担心张公公和侍卫会阻拦你,便将他们五人骗进地窖,封住入口,然后大开杀戒,对吗?”

张复眼睛瞪得睁圆,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秦大人。你也看到了,那个水缸看上去有千斤重,殿下一个人怎么可能搬得动?”

秦斐哼了一声,走到水缸旁蹲下来,扯起缸底压住的细布道:“他不是搬,而是拖。你看到这块布了吗?用细布来拖动水缸可以减少摩擦,一个人足以。”说着,他蹲下身拉起细布,憋红了脸拽了一小段距离。

张复继续为赵熠辩驳道:“就算你推测是对的,也不能说明是殿下做的。这杏林村是开放的,谁都能来,说不定昨晚是某些亡命之徒下的狠手,然后嫁祸给了祐王殿下呢?”

秦斐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指着身后捕快手里的一份口供道:“你们从官道上过来,应该知道通往杏林村只有一条路。这条路上有家酒坊,他们一大早发现异样来报的案,酒坊里的人我都已经询问过了,从昨天到今天,去过杏林村的人只有你们!”

张复无言以对,颓然地耷拉下脸:“可是,可是…殿下这么和善的人,我不相信他会做出屠村这样残忍的事情。”

“和善?呸!”秦斐愤懑地勾起嘴角,脸上写满讥讽,“祐王,你是王爷,是河东主帅,你要什么没有?为何要与辽勾结?为何要卖国求荣?又为何要屠戮呼延氏族?”

赵熠静静听着秦斐铿锵有力的声声控诉,算是明白了为何他一见自己就带着明显的敌意,就笃定自己是凶手——自然是因为他和杏林村村民一样,对那些谣言深信不疑。赵熠幽幽喟叹,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却不知该如何说理。他没有信心,甚至有些惶恐焦虑,担心自己在癔症发作时,真的犯下了深重的罪孽,毕竟这几天已经反复出现了数次异状。

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自然是要调查给他下药的人。这个人一定在他身边潜伏了很久,企图通过此事彻底断送他的前途命运。

可就算找到了这个人,自己杀人的事实一旦坐实,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皇帝为了天家颜面,也许会赏他一条白绫或者一杯毒酒,他即将开始的幸福生活,就此戛然而止。

他忽然感觉万箭穿心,痛苦得无以复加,因为近百条鲜活的生命被无辜牵连,因为自己艰辛付出了这么多却依然不能扭转乾坤,也因为刚刚向如蔓许下的诺言骤然就变成了如露如电的梦幻泡影。

一切的美好倏忽而逝,他的人生再度堕入了黑暗。在这一刻,他觉得难以呼吸,泪水充盈着眼眶,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张复见他呆呆地陷入沉思,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跪着恳求道:“殿下,殿下,您倒是为自己说几句话呀。”

赵熠缓了好一会儿,才道:“秦大人,呼延必荣的屋内有我的医案,上面有记载,我这很可能是中毒引发的癔症,有时会出现在梦中行事而本体却毫无知觉的失魂症状。在我的记忆里,昨晚进了房间就睡了过去,确实没有做别的事情。”

秦斐让手下取来医案,仔细研读一番,道:“你在求医之前,已经出现了幻视、梦中殴人、失魂等症状,这更加重了你的杀人嫌疑。而且,就算你是被人下毒引起癔症发作,也不能改变你是凶手的事实。”

秦斐抓住重点追问:“他们起了什么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