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揉了揉自己的伤处,再一抬头,这“疯女人”方才面对祐王还楚楚可怜的模样,瞬时却如同换了个人,那个眼神他永世难忘。
她的乱发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随即那大而亮的黑眼珠极缓慢地转向人群,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落下威慑般的凝视。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妖,山穷水尽之时,只能以毕生功力与这里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此时此刻,如蔓从未如此疯狂地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这些无知而浅薄的人,她的内心冲出来一只咆哮的魔鬼,恨不得引来一把业火,把这个世界烧得干干净净。
再多的神佛菩萨也渡不尽这人世间的恶,既如此,就让它毁灭吧!
被一种本能推动着,她举起双手,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她的大脑其实是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被当下的冲动指挥着。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捕快见她下一刻就要拿着银簪奔向人群,连忙运出一掌劈在她的后颈,她双脚还没挪动一步,就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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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吱。”几只老鼠在墙角热火朝天地刨着洞,在如蔓脚下的区域来回穿梭,忙个不停。
如蔓幽幽醒转过来,眼睛还没睁开,一股酸腐潮湿的臭味就钻入鼻腔。身下的茅草堆很扎,她翻了个身就站起来,谁知头顶咚得一下撞在了屋顶上。
“嘶——”如蔓抱住头,在双眼逐步适应黑暗之后观察这间牢房,才发现秦斐在故意针对并羞辱她。这牢房约一丈见方,墙角堆了些茅草,但天顶尤其矮,大概只有半个人的高度,如蔓在里面只能坐着或躺着,连站都站不起来!
面对这种非人的待遇,如蔓已经不知该做些什么了。之前在主街上的冲天一怒已经散去,此时她心中剩下的只有绝望。
她告诉赵熠要活下去,可她却不相信自己能活着走出这里。
夜已深了,牢里很冷,她抱着胳膊靠墙蜷缩坐在地上,脑中放空,就这么静静地感受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低。
“如蔓,如蔓!”黑暗之中,忽然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她迟钝地睁开眼睛,愣了愣,爬到牢门前,借着暗淡的灯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兰斯馨!
“兰姐姐!”如蔓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兰斯馨的衣角,泪如泉涌,有千言万语在心头,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兰斯馨心疼地隔着栏杆抱住她,用手理了理她的头发,低声道:“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郭润已经快马加鞭回代州通知郡主娘娘,相信她这两日就能赶过来救你了。”
“姐姐,我没有杀人…”如蔓没有一丝丝高兴,因为她知道秦斐的为人,如果不能证明自己是被栽赃的,别说柴郡主,就算官家亲自来求情,都不可能免除她的罪责。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秦大人那边…唉,我们带着郡主娘娘的亲笔书信来的,本想保你先出狱,可秦大人断然拒绝,还说能让我进来见你已是网开一面…”
“秦大人就是如此爱憎分明,他现在视我如豺狼虎豹,不可能放我出去的。”
兰斯馨见她情绪低落,焦急地撑起她的脸,郑重道:“如蔓,这次我们来了四个姐妹,命都是你救出来的,当时在无风山那么艰难,我们都挺过来了,现在你绝对不可以放弃。你再想想,有什么方法能证明你的清白?现场还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你想找什么想问什么,只管吩咐,我们来查。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都在忻州陪你。”
两天来,她接受的都是无穷无尽的恶意,已近麻木,这时听到一句温暖的话语,心头一热,全身的血液重新流动了起来。
“谢谢你们,可…可我…唉”如蔓幽幽一声喟叹,摇了摇头,“昨晚出事之时,我在庙里找了一圈,后来又看着忻州府的衙役搜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机关和凶器。我思索了许久,也想象不出凶手用了什么方法让凶器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你都想不出,那可真是难办。”兰斯馨闻言也不免有些沮丧,她无奈地将头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晦暗的烛火,不禁开始胡思乱想,“如蔓,你说那真凶是不是会点法术,不然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呢?”
如蔓摇头道:“不可能,我素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兰斯馨抱着她,叹了口气:“如蔓你不知道,这事儿在外头传得都邪乎了。我们刚进忻州就听到好多人在议论,说什么忻州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是因为地狱之门打开,恶鬼被放了出来。昨晚土庙异象频生,有人听见百鬼哭嚎,有人看到黑旗在天上飘,唉,传的是有鼻子有脸的…”
捕快揉了揉自己的伤处,再一抬头,这“疯女人”方才面对祐王还楚楚可怜的模样,瞬时却如同换了个人,那个眼神他永世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