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阴谋就是从这里开始,今天,她就要亲手揭露出来!

她蹲下将地砖掀开,在灰土之中,有一个打在地上的钉子,上面绑着一根极细的风筝线,像一条白蛇蜿蜒延伸出去,留下了一长段扭曲的线条。在断点处,是被灼烧得发黑的一段线头,而不远处,正是那天晚上被她踢倒的香炉。

她微微叹了口气,那晚光线暗淡,根本不可能发现如此细小的机关。若不是受到天上飘黑旗的启发,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这一处。也得亏兰斯馨细致入微,趴在地上一尺一寸地寻找,把整个土庙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才终于找到了这一微小的破绽。

她起身走到香案前,拾起地上一块陶罐碎片观察,这碎片厚约半寸,从碎块的数量推测这个陶罐着实不小,也难怪一摔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目光上移,香案沿上一道清晰的划痕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取来风筝线进行比对,确认就是此物勒出的痕迹。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她又在一左一右两根柱子以及靠西的窗格上方发现了相同的勒痕,至此,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如蔓将一切了然于胸,取来魏婉儿手中的红色风筝,依葫芦画瓢布置出了一个凶案现场。

“秦大人,六伯母,现场已布置妥当。”如蔓清润的声音响起,秦斐抬眼看到土庙中的布置,心中已明白了四五成。他不禁正眼看了看这个在庙前迎风站立的女子,她边幅未修,眼睛却亮得发光,像极了三九天的太阳。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觉得冬日暖阳是如此的刺眼,立马收回目光,低头踏进了土庙。

门口的地砖有一个小角度的上扬,在日光照射下可以看到一根细细的风筝线从底部穿上来,不远处放着一个插满燃香的铜炉,距离细线数寸。再往前,风筝线被压在香案上的一个陶罐下,陶罐被放置在香案边缘,摇摇欲坠。紧接着,风筝线在右侧的柱子上绕了一圈,再拉到左侧的柱子绕圈,最后延伸到西侧的窗格外,连接起寒风中上下飞舞的风筝。

如蔓一脚踏在地砖上,细线骤然被按下,压在线香燃烧处,即刻线断,伴随着陶罐坠落的一声巨响,风筝线在众人的注目中以飞快的速度窜出窗格,消失了。

人群中一片沉默,忻州府所有衙役面面相觑,视线聚集在秦斐身上,等待着他开口表态。他却始终不说话,来来回回将几处机关检查一遍,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句:“原来如此。”

如蔓接过林沙递过来的黑色风筝,拉起长线,指着尾部一大段发黑的线头道:“秦大人,这就是当晚真凶使用的风筝。这是我的几位姐妹在忻州东南三十里的荒野里寻到的。风筝线十分结实,在速度极快的情况下,风筝线滑动锋利如刀,完全可以在人身上留下与利刃类似的伤口。这条线的尾端基本都已经发黑,正是血迹残留所致。”

秦斐走到柱子前,伸手摸了摸风筝线划过留下的痕纹,若有所思道:“怪不得那天晚上,三男子的姿势有些古怪…”

柴郡主听见他在一旁嘀咕沉思,还以为他又想挑刺,便朗声道:“秦大人,你若还有疑问,不妨直接提出来。”

如蔓知道柴郡主的好意,心怀感激看了她一眼道:“六伯母您有所不知,三男子两高一矮,矮个男子被绑在中间,身体笔直,两高个男子一左一右,下身屈膝,似做忏悔。当时我还不理解这个用意,现在回想起来,之所以让高个男子半跪,正是为了让三人的喉颈处于同一高度,以方便走线。”

柴郡主赞许地点了点头,出于好奇她也走到柱子前上下看了几眼,忽然指着柱子前的三滩干涸的血迹道:“蔓儿,你看这三个人留下的血迹完全不同。中间的集中在柱底一片,周围只有零星一些溅射点,而左右两边的血迹冲溅得更远,一直到一丈以外都还有许多血点。”

如蔓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道:“因为当时我的位置正对着中间,所以矮个男子身上的血全部溅到我的身上,而其他两人身前没有阻挡,故其血迹呈自然喷射状。血迹的不同也间接证明了我并非凶手。”

秦斐一言不发地站在土庙一角,已经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此时终于清了清嗓,向如蔓欠身行了一礼道:“此案确实是本官大意错断了,向你赔个不是。真凶是故意针对你设下圈套,足见其阴狠毒辣,本官必将全力追缉。杨姑娘,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你可知凶手是谁?”

柴郡主见他不痛不痒道了个歉,轻描淡写就想翻篇,顿时不满道:“秦大人,我侄女明明是受害者,却被当街辱骂,又在狗洞一般的监牢蹲了数日,若不是我来得及时,恐怕就被你当做凶手处刑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随随便便就过去了?”

这个阴谋就是从这里开始,今天,她就要亲手揭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