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姑姑,快带皇后和六弟去暖阁!蔓儿,跟我走!”赵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往皇帝手中塞了一块湿布,不由分说把他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一把背起老态龙钟的皇帝,向暖阁狂奔。
暖阁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虽然结构还算完整,但黑烟几乎弥漫了整个屋子,砖土的墙壁虽耐住了高温,却也把内部生生逼成了烤化生命的火炉。
皇帝已经昏了过去,赵熠只能把他放成俯卧的姿势,用湿布替他盖在口鼻周围。刚安排好皇帝,他又听见赵祯痛苦地大叫道:“母后,我好热,救救我…”
赵熠忙冲他摆手,低喝道:“六弟,捂住口鼻不要说话,低下身子贴住地面!”
“祯儿,听你四哥的!”刘皇后一边流着泪,一边把儿子的背尽量往地上按。
安顿好众人,赵熠正要坐定,自己也控制不住开始猛烈咳嗽。
“咳咳——”
赵熠一路跑来已然吸入了不少浓烟,这时他只觉喉咙如针扎一般难受,气道好像越变越窄,越咳嗽越喘不上气。
“王爷,王爷,这里有水!”如蔓弯着腰急速冲他奔来,怀里抱着一个大水壶,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倒出水来,“快洗一洗!”
这时也顾不得什么讲究,赵熠用凉水冲了冲口鼻,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他用袖子擦了擦脸,再睁眼,看到如蔓已经替他准备好一块浸满水的厚实棉布递了过来。
“蔓儿…”他微微张了张嘴,不敢多说话。接过她手里的湿布,他又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深深望着她。
也许这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日了。他短暂而平凡的生命即将在烈焰中走向终点,他这具再也普通不过的皮囊将化为灰烬尘土,而他一生未了的心愿、未竟的抱负也将迎来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但他却没什么遗憾了。他一辈子的知己、爱人,此刻就在他的身边,这一场漫卷天际的大火将让他与她的躯壳血肉相连难分难解,从此两个灵魂将永远缠绵依偎,再无分离。
他眼中的绵绵情意,如蔓都懂。她握紧他的手,毫无畏惧地笑着,做了个口型:
“下辈子…”
众人在震天的裂变和无言的沉默静静等待,生命的水源被火光一点一点吸干,就像荒原上一朵鲜花的枯萎。有人昏昏欲睡,有人咬牙坚持,有人已经准备放弃自己。
“铮——”一个极微妙的、类似刀剑相击的声音蓦然在赵熠和如蔓的耳畔荡起了一片微波。那声音似乎很小,仿佛从远古时代传来,却又似乎很大,而且,竟是越来越大…
“杀——”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刀剑鸣音,威震天际的喊杀声压过了肆虐的火龙,如同久违的甘霖,给了众人希望。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援兵来了?会是谁?
援兵并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不一会儿,书房的后门忽然传来了魏衍声嘶力竭的喊叫:“陛下!陛下!”
赵熠一个翻滚立马站了起来,背上皇帝拉着如蔓从暖阁冲了出来:“魏殿帅,官家在此!”
魏衍见状连忙扑上来把皇帝扶出御书房,又吩咐手下士兵去暖阁救人,所幸柴郡主她们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很快所有人都被救了出来。
魏衍指挥着士兵一边抵御叛军,一边为皇帝清洗口鼻。好一会儿,皇帝总算悠悠醒转过来。
“咳咳…”皇帝甚至来不及睁眼,就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父皇,请喝水!”赵熠恭恭敬敬跪在他的腿边,双手端着一个茶杯,微微垂首递呈在他面前。
“熠儿…”此刻皇帝老泪纵横,感慨万千,有千言万语想对这个他一直冷落的儿子说。可赵熠只是顺从地沉默着,跪坐的姿势端正得过于疏离。
罢了,此刻也不是掏心窝子的时候,待扫平叛乱之后,自有大把时间再与他重修父子情谊。皇帝接过赵熠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转向魏衍道:“魏衍,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禁军最高统帅,洵王和郑方突然造反你竟毫不知情?”
魏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羞愧地拱手道:“陛下,臣罪该万死!洵王前阵子在汴京查到了一个西夏窝点,这本应由皇城司黄掌司负责调查,可洵王却找到臣说黄掌司有别的安排,命令微臣派人追踪,还说此事涉及国本事关重大,让臣亲自盯着。臣便将禁军的日常管理和宫城防卫交给郑方,专心查西夏刺事人一事,没想到,这竟是调虎离山,今日一早,郑方竟将我打晕,拘禁在后宫的一个柴房中…”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哪有什么西夏窝点?里通夏国的分明就是他自己!”皇帝情绪一时激愤,又止不住地咳起来。
“柴姑姑,快带皇后和六弟去暖阁!蔓儿,跟我走!”赵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往皇帝手中塞了一块湿布,不由分说把他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一把背起老态龙钟的皇帝,向暖阁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