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也无法控制雷霆之怒,双手怒拍桌案:“朕对你们母子宠爱之至,你们怎能欺瞒于朕这么多年!你们俩背地里做尽伤天害理之事,手中冤魂无数,简直枉为人!”
冉氏匍匐在地,哭哭啼啼。洵王呕出几口鲜血,扶着胸口,默然抬起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宝座,一言不发。
“除此之外呢?你们还做了什么?”皇帝怒目圆睁,继续审问道。
“陛下明鉴,臣妾真的全都交代了!”冉氏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连连磕头求饶。
“不,你还蓄意谋杀了先皇后郭氏!”如蔓暗下决心,站出来大声指控。她深知这般在殿上直言实属无礼,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必须以此为契机,将二十四年来加诸赵熠身上种种苦难的根源连根拔起。
此言一出,殿上的人惊得呆若木鸡。皇帝和刘皇后寻声看了过来,柴郡主震惊之余还面露担忧,深怕她因无礼被皇帝斥责。而赵熠却似被定住了身形,两眼愣愣地看向如蔓,脸上神采尽失。
他因奉命去捉拿贼首,并不知道长宁殿中发生的事情。如蔓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有千斤重,沉沉压在他的心间,几乎喘不上气。
“叶如蔓,你这么说是手里有证据吗?”皇帝盯着她沉声发问。
“陛下请看,”如蔓取出在长宁殿桂树下挖出的那张书信,双手呈上,“这封信是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芝露所写。信中称,当时只是侍妾的冉氏买通了先皇后身边一个名叫小庆的宫女,并让她在先皇后分娩时饮用的糖水中下毒。为了制造水鬼投胎的骗局,小庆按照冉氏的要求暗中收集了很多水草叶扔进偏殿之中,还抓住先皇后豢养的幼犬,给它套上湿的脚套,让它在偏殿中到处乱跑,因而形成了殿中婴儿脚印的诡象。一切都按计划推进着,先皇后薨逝,祐王殿下带着所谓诅咒出生,但小庆没想到的是,陛下很快下令封锁长宁殿,所有人都要为先皇后陪葬。她出不去,又找不到先前的接头人,心有不甘,便在死前把冉氏的恶行全都告诉了芝露。小庆并不认字,芝露便替她把这些记录下来,想找机会传递出去。可惜,他们的死期很快就到了,芝露只能把这封信封存在酒坛中,埋在树下。随之而去的,便是这被掩埋了二十四年的残酷真相。”
薄薄一张纸,却承载了如此沉重的事实,皇帝的手颤抖着,几乎拿都拿不住。他脑中的神经不停抽搐,每一次抽动他都感受到钻心的痛苦。二十四年来,他第一次感觉无颜面对自己的发妻和儿子。
如果他当年不那么迷信神鬼之说,看透所谓水鬼投胎的谣言,下令彻查此事,也许便不会有父子离心、兄弟反目,也不会有太子惨死、洵王谋逆,所有一切的悲剧,也都不复发生。
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皇帝转头望向赵熠,只见他的身影落在殿门口的一角阳光中,显得那般落寞那般渺小,他的面色是那般惨白那般苦郁,仿佛一座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冰山。
皇帝忽然感到双眼无比刺痛,他垂下头,苍老而干涸的眸中流出了一滴浑浊的眼泪。
半晌,皇帝用手轻轻捋平信纸,工工整整放到御案上,视线再度落在如蔓身上,道:“叶如蔓,你如何发现的?”
如蔓躬身道:“长宁殿中的那只黑犬极通人性,是它带我找到的。我想,也许自从先皇后出事之后,黑犬就守护在那里。宫中曾经有传闻称三个太监去长宁殿宣旨,结果相继发疯死去,后来殿下向太医求证过,此事与什么诅咒都无关,这三人是死于犬风。”
皇帝想起那只朝自己狂吠的黑狗,心中五味杂陈:“你的意思是,是黑犬想带他们去找芝露留下的信纸,不小心咬伤了他们?”
“正是。”
“可是,狗的寿命哪里活得过二十多年呢,它成精了不成?”刘皇后惊异万分,不敢置信。
“也许,现在我们看到的这只黑犬,是当年那狗的儿子,亦或孙子。它们二十余年风风雨雨一直守护在这里,只为代替亡者把真相传递出来。”
虽然这都是如蔓的推测,但是紫宸殿中的众人都不约而同承认了这个说法,黑犬一族忠心耿耿,为主人几世不渝,绝不亚于有情有义的人。
皇帝更觉痛心疾首,锤着桌案怒骂冉氏和洵王:“你们两个贼子,甚至还不如一只狗!冉氏,洵王,你们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以凌迟论处!”
冉氏听到“凌迟”二字,吓得体若筛糠,疯狂地以头撞地,哀求道:“陛下,陛下,臣妾知道错了,您赐我速死吧!陛下,这么多年,我也是被逼的呀…”
相比之下,洵王倒是显得镇定多了。方才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他伸手擦去脸上的鲜血,勉力撑着手臂托起上身。
皇帝再也无法控制雷霆之怒,双手怒拍桌案:“朕对你们母子宠爱之至,你们怎能欺瞒于朕这么多年!你们俩背地里做尽伤天害理之事,手中冤魂无数,简直枉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