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日落西沉,余晖如淡金色的薄纱笼罩着整个京城。
江嵘在酒铺中随手帮沈雪柠收拾了卫生,将摆在门口的酒坛子搬进屋,顾清翊也上前,帮沈雪柠收铺子。
沈之默径直走过去,按住顾清翊手中搬的酒坛,压低声音,请求道:
“侯爷与阿姐已和离,希望侯爷不要来招惹我阿姐。好的前夫和前妻,就该像消失了那样,永远不出现,我从前痴傻看不明白,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全明白了。希望侯爷放过我阿姐,真的别再来了…”
顾清翊放下酒坛,眸色微黯淡,他懂沈之默的意思,他不也是下定决心要忘记了沈雪柠这个前妻吗?
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
沈雪柠不知他们二人在说什么,看着顾清翊比从前瘦了几分的颀长背影,他近日来有些反常,竟然会屡次来看她、帮她,他到底想做什么?
说好和离后,各不相干的,他大可不必再在她下定决心要忘掉他的时候,屡次出现,在她伤疤上舞刀弄枪。
越想,沈雪柠竟生出点怨怼,关上店铺,特地全程忽略顾清翊,和青玉江嵘他们有说有笑,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顾清翊。
顾清翊像身处在冬夜的冷风里,心生出丝丝缕缕的疼。
沉云野唉了声,摇摇头:“侯爷,咱们回去吧。”
顾清翊站定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他的前半生颇为命苦,这二十多年来并没有什么能让他开心的人和事,所以也更不存在什么能让他难过的人,可是,看着那抹窈窕倩影,在人群中笑语晏晏,与江嵘在夕阳里并肩而立时,他真的难过。
顾清翊捂着心口,有些艰难地说:“回吧…我只是路过而已。想看看她离开侯府后,过得怎么样。”
他不会再来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顾清翊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面无表情地转身,心里压着很深的落寞,冷静自持的他,克制的很好,所以他的难过和脆弱,并没有任何人能发现。
“您交代,让我把您名下二分之一的房契、田产、庄子、银两转让到夫…转让到沈姑娘名下,已经全部办好了。等沈姑娘穷苦时,他们便会把这些全部送过去。”沉云野叹气连连。
顾清翊唇畔往下弯了几分,眼里现出寂寥,道了声:“很好……”
一回到澄院,沈雪柠便带着沈之默去了里屋,关上房门,锁上窗户,命青玉在门外看守,她为沈之默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目色略激动,紧皱眉头。
“你知道吗!你当年摔下悬崖命悬一线,醒来后脑内淤血堵塞变得痴傻、丧失了部分记忆,沈城与沈端玉特地去求御医,开药方为你调理;我当时觉得沈家常年冷落咱们,却也是关心你的,毕竟你是他的血脉!可阿姐太蠢了,真的太蠢!我从来没想过沈城是咱们的亲生父亲,居然会害你,那药方的真正作用是加重你痴傻和失忆!若非江嵘……我从不曾怀疑过药方啊…”
说到最后,沈雪柠自责地红了眼,咬唇恨恨道:“沈端玉和沈城,是咱们的亲爹亲姑姑啊,能对至亲下此毒手,我觉得这背后不简单。我一定会查清楚,他们为什么那么想你失忆和痴傻…”
“我不太清楚。”
沈之默语重心长叹口气,眼中十分忧虑,像是陷入某段痛苦焦躁的回忆中,脸上渐渐浮现出恨意:“但现在,最关键的是,我想查出杀母亲的母后真凶。”
“先前你说母亲是被人杀死的,可酒铺人多眼杂,我不好追问,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之默你好好和我说。”沈雪柠永远记得摔下悬崖时,母亲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摔到地上时都依然呈保护姿势用力裹住她,导致母亲摔得尸首模糊,便哽咽道,“母亲,真的不是摔死的?”
“不是。”
沈之默语气肯定,他一旦竭尽全力回忆从前,脑袋便疼的额前冒冷汗,艰难地整理逻辑,捏紧拳头,胸口起伏的厉害,费力地一点点说道。
“当时,母亲的福禄寿玉镯掉落在悬崖边,你去捡,脚下土地骤然坍塌,我和母亲赶紧去救你,结果地越榻越多,我们齐齐掉下悬崖。我摔在青草地上,亲眼看到你和母亲,摔晕在悬崖中间的树枝上。我当时重伤失血过多,一点动弹不得,只能虚弱地睁开一条缝…亲眼看到有四个身穿灰黑色夜行衣的刺客,爬上悬崖将你抱下来放在地上,摆出高处坠落的姿势,却将母亲从十丈高的悬崖上扔下来!摔在地上的母亲浑身是血,却没死,艰难匍匐着想逃,刺客们拿出暗器刺在母亲身上,母亲…这才死了…我听到刺客讲: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接着,刺客将昏迷的你放在母亲怀中,摆出她坠落时尽全力保护你而摔死的假象后,我被人打晕过去…”
傍晚时分,日落西沉,余晖如淡金色的薄纱笼罩着整个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