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严青本可以回答没有，欺骗苏梦宇躲过这一次攻击——

面对苏梦宇的逼问，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大剪刀悬在两人的头顶上，场面一触即发，苏梦宇在等着齐严青的回答。

他等着等着，嘴角的弧度降下，眼眶越来越红，压抑到极致的情绪爆发，口中蹦出了一声急促的讽笑：“哈！”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束缚着齐严青的手臂近一步收紧，冒出了青筋。

苏梦宇说：“我就应该看着你死。”

那是一次齐严青遇到了正好克制他能力的怪物，腰部以下都被怪物咬在了嘴里，苏梦宇的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齐严青大声吼着让他放手，可是苏梦宇不听。

后者被怪物机械化的躯干撞得断了好几根肋骨，有一根从肺部穿插出去，瞬间苏梦宇呼吸一滞，氧气耗空，胸口憋闷，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反射性痉挛不止。

但是这样的剧痛也没能让苏梦宇松手，他用半截剪刀卡住怪物的嘴巴，怕手上没力气就用断了肋骨的身体做支撑点，硬生生地撑够了五分钟直到刑野带队过来救援。

——哪怕你的半截身子落进岩浆里，我也会给你捞回来。

原以为是不经意的玩笑话，到最后才知道，那是一个人最真挚的承诺。

听到苏梦宇破碎到嘶哑的嗓音，齐严青更加说不出来话，他翻白的眼珠子瞄着苏梦宇快要崩裂的手臂，大脑一片空白，突然就不想挣扎了。

那些陆陆续续想起来的过往中，还有一块关键的记忆拼图出现了空缺，齐严青没有对刑野两人说谎，他确实记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过后来算一算，似乎他在两边都是失败的。身为伊甸园安插在玩家中的卧底，他没能彻底杀死刑野，身为刑野的手下兼亲友，在刑野将要被献祭的时候他带着苏梦宇转身逃跑。

最后也不过是被两边厌弃，两边追杀。

比起这两者，似乎死在苏梦宇的手里也不是什么讨厌的结局。

齐严青在还有力气的时候松手了，苏梦宇感受得到。齐严青丧失了求生欲，苏梦宇也知道。

让他痛恨无比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无法下定决定要了齐严青的命。

到了这个时候，齐严青反而心疼起来，他不是会说软话的人，便哑声询问：“下不去手吗？”

苏梦宇被他戳了痛楚，他对刑野的歉意更加浓厚，冷笑着回答：“你都能对会长下手，我又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动手吧。”齐严青再一次闭眼，勉强出气的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即使你现在不杀了我，会长之后也会——”

苏梦宇听着他的话，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让他觉得荒谬的意味。

“会长？”他箍着齐严青的脖颈，陡然拔高了声音，“你说什么会长？”

不知道是不是伊甸园给他传递了消息，这么久以来，齐严青都没有怀疑过刑野还活着，隐约觉得对方在某一个地方韬光养晦。

他想得很理所当然，背叛刑野的人只有他还有皇朝的部分玩家，苏梦宇是无辜的，刑野恩怨分明，不会对后者下手，如果要回来，应该也是先联系以前的旧部苏梦宇。

齐严青没有想过，生前就被自己的管家连带着兄弟坑害的刑野，在经历过交付真心的一次背叛之后，彻底摒弃了对人类的信任。

听着苏梦宇的质问，他心下同样觉得荒谬，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苏梦宇在开战之前说出的“这条命我赔给会长”并不是单纯为了讽刺他的话。

就在两人都觉得这其中好像有什么误会的时候，昏暗的天空上突然拉起了一道血红色印着禁止字样的封条，刚好就横穿了悬在天空上的大剪刀。

“躲开！”“跑！”

苏梦宇松手，齐严青把他拉起，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撤身远离原地！

再之后系统的警告声尖锐响起，触目所及都是血红色的封条，一步步挤占了两边公会队员可供站立的空间，副本世界紧跟着被强制关停。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齐严青与苏梦宇两人来不及再接上一句话，就被弹出了副本世界。

公会战里所有公会都关闭了直播，无法施展玩家技能也无法杀人的中央大厅突然出现了死人，紧跟着第六公会狂欢者部落的会长食腐者死亡。更要命的是系统居然出现了故障，所有玩家被迫弹出副本，无法使用自己的技能！

如果有幸从刑野那个时期活到现在，那些玩家现在也是经历过好几次系统崩盘的元老级玩家。在这些元老级玩家看来，系统出故障是小问题，反正没有多久就会恢复正常。

要让他们大惊失色，笑话，除非系统程序错乱告诉他们其实荒诞世界是假的，整个表世界的玩家都是外星人的小白鼠。

结果一个晴天霹雳砸下来，踏马梦幻成了现实，他们居然真的是小白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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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玩家中有一定声望和发言权的代表坐在圆形会议桌之前，放眼望去差不多都是七大公会的人。

这里坐不下全体玩家，所以系统会实时将他们谈话的内容直播出去，投放在表世界里所有的影像设备上，供玩家们观看。

现在副本关闭，表世界的玩家因为突发异状导致群龙无首，都在火急火燎地往中央大厅赶，大路上的装着投放装置的路灯，基本上不存在没人看到的可能。

排除那些过于深居简出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人，如此通知到近九成的玩家之后，顾平生开始主持会议，将大概的情况说明。

守在屏幕前的玩家们听着那些骇世惊闻的真相，一部分感觉荒谬无比，一部分气到差点升天，还有一部分接受不能。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这些玩家不约而同地爆发了。

【所以说我们真就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死亡就是我们最后的价值？】

【妈了个巴子的，要怎么去伊甸园，我要干死那些狗娘养的东西，我要切了他们的脑袋喂狗！！】

【什么伊甸园，一群丧尽天良的刽子手，这么久了不敢出来，就靠着系统耀武扬威，他们有胆子出来啊！】

【我的爱人白死了，我的兄弟白死了，所谓的生死挣扎就是这些人眼中的一出好戏，该死的我要杀了这些混蛋！】

……

【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痛苦我们也要接受现实，我更想知道的是，揭破真相的顾平生，他最终会站在哪一边？】

【可是顾大佬刚才说过那些副本都是真实的低维世界，被伊甸园裹挟成为了试炼场。顾大佬好像就是其中一个副本出身，他所在的世界也深受其害，最初教书的那个村子全员都没了，应该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吧？】

【教书的村子一个人都没了？】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顾大佬在原本的世界里是个老师，还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结果整个村子的人早就没了，死于一次矿山崩塌，他在意的学生也是都死了，灵魂还被束缚在原地改造成了副本。】

【那也太惨了吧，在意的人其实都是鬼这种事……嘶，等会儿，也就是说副本是真实的世界，我们遇上的那些人不是虚假数据，也是真正的人？！】

【妈的，那我岂不是……】

【别在这里搞什么道德谴责，不是我们杀他们就是他们杀我们，有时候明明没有招惹过人，也一样会受到追杀，我的朋友就是为了帮助一个伪装成老人的恶鬼被害死了，谁来为我们做主？】

【作为罪魁祸首的伊甸园是不是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不止是直播屏幕前的玩家在说，顾平生大概讲完事情之后，会议桌上的玩家代表中也有一人开了口：“是这样的，伊甸园愚弄玩家，从玩家的身上谋取私利，这事如果不面对面地讨回公道，很难平息大家的怒火。”

“不知道顾先生能否告知我们伊甸园在什么地方？”

顾平生：“可以，稍后系统会把伊甸园的位置告诉给你们，不过以玩家现在的实力，不一定能与他们进行抗衡，建议你们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后再开始行动。”

“等一下顾先生，难道你不——”